中国“中等收入陷阱” 穿越之旅展望

渐进改革与突破“中等收入陷阱” 的上、中、下三策

渐进式改革是中国自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经济社会转型成功的创造,是被世界认可的一种合理、务实、有效的改革模式。渐进式改革是在工业化和社会主义宪法制度的基础上进行的市场化改革,强调利用已有的组织资源推进改革,在基本不触动既得利益格局的前提下实行增量改革,强制中的诱致性,双轨过渡,从局部到总体,体质内改革与体制外推进相结合,改革、发展与稳定相协调,经济的市场化与政治的多元化相分离等。

我们从巴西的经验、教训中得出,在传统模式弊端已经日渐显现的情况下,依靠坚守传统是注定要陷入困境的,但是激进的改革跃进同样会造成经济、社会系统的紊乱,渐进式改革成为一个模式转换的必然选择。不过,虽然渐进式改革仍是当前中国的最佳选择,但是根据改革的力度与节奏,在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也同样存在着上、中、下三策。

下策:“微刺激”+增量改革

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近年来中国经济潜在增长中枢已经出现拐点。2010年以来以往的那种“只刺激不改革”的弊端已经非常明显,当下要想扭转经济颓势,并且防范其中风险,必须在进行微刺激的同时进行一些必要的改革,以此来激发市场的活力和经济运行的效率。只有用一定的改革红利对冲潜在增长能力的下滑,才能保持经济较快地发展,才能使中国经济不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泥潭。

很显然,沿用我们之前一贯采用的增量改革模式依然是阻力相对最小的,虽然其空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大,但是仍然有可以操作的空间。比如,对于经济系统中新出现的行业、商业环节,以及现存体制中低效率的国有模式运营无利可图的行业,都尽可能地交给民营企业;对于政府依靠行政管制,但又一直管不好的环节和领域,尽量交给市场去配置,逐渐地理顺经济体系中的价格关系,尽量用价格调控的方式取代行政管理。

由于增量改革的空间已经比较有限,所以仅仅依靠经济与社会的压力来推进相应的改革,只能算是维持中国经济较快运行的一个下策。如果采取这种模式,中国经济所呈现出来的很可能是一种带病前行的状态。增长虽能勉强维持,但是增长减速的压力与经济、社会矛盾激化的风险将会持续存在。

表9 “下策”之下中国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评估

“下策”之下中国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评估
“下策”之下中国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评估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中策:“下策”+ 存量改革

增量改革虽然阻力较小,但是可以挖掘的红利已经较为有限,也不足以对冲由资源禀赋与国际环境变化所造成的潜在增长下滑。在未来,要想继续保持中国经济的平稳、较快发展,要想“打造中国经济的升级版”,唯有积极推行存量改革,用存量改革所释放的制度红利对冲资源禀赋弱化对经济增长的冲击。

比如,继续缩减国有企业的垄断范围与在经济中的比重,大规模取消行政审批与管制,积极推进资源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等等。

如果说1978年到现在的三波经济增长(土地承包责任制、邓小平南行后的改革开放,以及中国加入WTO)主要是靠我们吃“市场化改革的红利”和“对外开放的红利”所推动的话,那么,未来金融服务业的长足增长,中国服务业占GDP的比重的大幅度提高,就需要靠吃“制度化改革的红利”来推动了。

——韦森,2012年10月

上策:“中策”+ 政治体制改革

“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因为首先遇到人的障碍。事情要人来做,你提倡放权,他那里收权,你有什么办法?从这个角度讲,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制改革。”

——邓小平,1986年6月28日

今天的经济体制和30年前已经大为不同,今天的政治体制和30年前却没有明显的调整。由于经济体制改革的进程已经远远领先于政治体制改革,在当今中国的经济与社会中,政府失灵的情况也比市场失灵的情况更为普遍、更为严重。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当今社会、经济中很多久治不愈的顽疾,很多让人费解、让人气愤的怪现象,根源大都是由于政府的失灵所致(具体分析可以参阅笔者2010年所著的博士论文《中国的加速工业化战略与内需不足》)。

要想通过解决政府失灵来挖掘社会、经济发展的红利,依靠政府治理政府是治标不治本,而要像习主席所讲的那样,要加强对权力运行的制约和监督,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形成不敢腐的惩戒机制、不能腐的防范机制、不易腐的保障机制。

只有敢于推进政治体制改革,转变政府职能,约束政府失灵,打破既得利益集团的相应措施才能顺利推进,相应的成果才有保障。

“克强经济学”:中国踏上征服“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由路

李克强上任总理以来,面对地方债隐现危机、贸易壁垒增加、热钱出逃、银行钱荒等严峻考验,在“百日新政”中,挤水分、调结构、简政放权、布局城镇化,力促发展模式转型,有媒体和学者将李克强采取的这套动作称之为“克强经济学”。

首创“克强经济学”这一名词的巴克莱资本把经济减速、财政货币去杠杆化、改善经济增长质量总结为克强经济学的三大支柱,并认为“克强经济学”恰恰是中国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正确道路选择。

通过新一届政府所阐述和实施的经济政策方针可以了解到,“克强经济学”的要义不在于强调政府要做什么,而是强调政府不做什么,其基本特征是强化市场、放松管制、改善供给。强化市场,是“克强经济学”的第一个关键词。强调政府与市场“换手”,政府不越位、不缺位。无论政府职能如何转变,政府也是市场当中重要的主体,而不是游离于市场之外。放松管制,是“克强经济学”的第二个关键词。强调减少审批,尊重市场,尊重市场主体的选择,政府减少微观干预。改善供给,是“克强经济学”的第三个关键词。强调减税促进投资,完善福利制度,调整国内利益分配,国有部门向居民部门让利。

因此,虽然新一届政府的执政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可以明显看出,“克强经济学”已经与传统的经济治理模式诀别,新一届政府已经不再固守传统模式。从微刺激和部分领域已经推出的改革来看,“克强经济学”目前的施政举措至少是满足穿越“中等收入陷阱”之旅的最低要求(下策)的,如果从新一届政府在不同场合所反复倡导的施政方针来看,“克强经济学”是有希望带领中国在穿越“陷阱”之旅中走出较为理想的中策的,关键的观察窗口就在于为期不远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是否会有更为积极的改革举措出台。

巴西穿越“中等收入陷阱”之旅对中国的启示

中国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祁斌近日指出:2010年,中国经济突破了人均GDP 4000美元,如果按照十二五规划的目标,保持每年7%的增长率,翻一番;2020年前后我国人均GDP将超过8000美元。假设人民币升值10%~20%,就会超过10000美元。这对中国意味着两层含义:第一,人均GDP突破10000美元,按照国际通行的标准,意味着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第二,中国有望在2020年前后,经济总量赶上或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

然而,自2010年第二季度以来,随着四万亿刺激计划对经济拉动效应的边际递减,国际市场的持续疲弱,以及中国潜在经济增长拐点来临等几个方面的综合影响,我国经济增长几乎呈现出持续回落的格局。虽然现在经济增速仍在7%以上,且经济增速仍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最高的,但是国内外对于未来中国经济前景悲观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中国经济能否持续高速增长,中国能否顺利闯过“中等收入陷阱”之劫,越来越成为各界关注的话题。

中国GDP增速同比
中国GDP增速同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赶超模式具有阶段适用性,固守传统必然坠入“陷阱”

在经济发展模式上,当前的中国和当年的巴西有很大的相似性,都是在较为落后的农业经济基础之上展开的工业化建设,为了快速地缩小与发达经济体之间的差距,又都积极发挥了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的扶植与推动作用,实施了成效显著的赶超模式。

正如我们在前面已经论述过的,在工业化的起飞阶段,这种政府主导型的发展模式确实比依靠市场的自我演进模式有着巨大的优势,但是随着工业化的日渐成熟,经济系统日渐庞大、复杂,政府主导型赶超模式的弊端也就越发凸显出来(当年的拉美与社会主义阵营众多国家的实践均证明了这一点)。

早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巴西传统赶超模式的弊端就已经开始显现,但是巴西政府基于这一套模式以往成功经验所建立起来的自信,不但未对该模式进行反思、调整,反而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政府主导的刺激计划。当然这种强化传统模式发展决策的结果就是使传统模式的弊端更加凸显,于是曾经的“巴西奇迹”光环逐渐褪去,经济陷入了长期的低迷,社会问题与社会矛盾尖锐。经过十几年的尝试、挣扎与反思,巴西才最终放弃了曾经适用但当时已不再有效的赶超模式。放弃传统赶超模式虽然不是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充分条件,却是必要的前提。

反观当前的中国,传统的增长模式同样走到了尽头。

这种增长模式固有的弊病造成经济社会矛盾日益加剧。这些矛盾包括:

1)资源枯竭,环境破坏 经济主要通过高投入来推动,资源、环境压力越来越大。各大城市现在的天气与30年前相比都出现了严重的恶化。

2)腐败蔓延,贫富分化 各级政府通过动员投资追求经济增长,这为腐败活动提供了广泛的基础,也成为社会不公正的重要来源。而投资率过高、消费率过低导致低收入群体收入提高缓慢,成为拉大贫富差距的基本原因。

3)货币超发、流动性泛滥 过度投资本身会造成货币超发、流动性泛滥的压力。加之为了以净出口需求弥补国内需求的不足,长期采取出口导向政策,外汇占款增加过快,也造成了货币超发、流动性泛滥的压力。

——吴敬琏,2012年6月

而且,根据经典的柯布道格拉斯经济增长函数Y =A (t )Lα Kβ ;α >0,β >0,我们可以求得 , 表示经济增长率, 表示技术进步率, 表示劳动就业增长率, 表示资本增长率。即一国的经济增长水平取决于其技术进步情况、劳动力增长(新增就业)情况以及资本扩张和深化情况三个方面。

当前,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规模下降拐点已经出现,中国这个“世界工厂”的产能已经严重过剩,自然环境也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再靠增加劳动力数量保持高速增长,除非我们对非洲放开移民,再靠增加投资维持高速增长,效益会更差,环境也难以承受。

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规模(15~64岁)
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规模(15~64岁)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因此,如果我们要想在未来保持经济的合理增长,在促进经济增长的三个贡献来源上,投资增长率 和劳动力数量增长率 均已经没有潜力可挖,所能依仗的就仅剩下生产效率(技术进步率) 的提高。而提高社会生产的效率,这一点恰恰是传统政府主导型赶超模式(粗放型)增长方式所不擅长的。

不难理解,如果我们不放弃传统的发展模式,中国经济发展停滞的风险将会非常大,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几乎是一种必然。

中国部分行业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比重
中国部分行业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比重

资料来源:United Nations, 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 Population Division (2010);CEIC;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008年世界主要国家能源消费强度比较
2008年世界主要国家能源消费强度比较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重点区域主要城市灰霾天数
重点区域主要城市灰霾天数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市场化、法制化是保障效率提升的必要制度基础,但激进改革欲速则不达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知道,虽然巴西当年的市场化改革方向是正确的,但是由于市场化推进的节奏太快,长期受保护的国内经济体来不及适应宏观政策与国际市场的竞争,骤然的开放使它们在国际市场洪水猛兽的冲击之下陷入生存困境。此外,当年俄罗斯休克疗法出现的悲剧结果,其实也证明了经济、社会体制的突变会造成经济系统的紊乱甚至崩溃。

虽然当今的中国经历了30年的市场开放之后,经济体的国际竞争力远超当年的巴西,但是传统发展给中国经济遗留的内部风险同样不能掉以轻心。地产泡沫、地方债务、影子银行这三个问题已经成为国内外人士普遍担心的问题,而且地方债务和影子银行又都直接或间接地与房地产存在着密切的联系。

如果在当前情况下中国政府采取激进的政策调整,那么很可能会使经济系统中潜藏的矛盾激化,6月的“钱荒”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对这一情形的警告或者说提醒。在经济风险愈加复杂的情况下,当前的社会矛盾也异常尖锐,如果因为政策的剧烈调整而导致经济风险加剧,很有可能会引起社会矛盾的进一步激化,这或许也是“钱荒”之后中央政府与人民银行及时进行了政策微调的根本原因所在。

2011年上半年的经济形势分析会上,银监会将影子银行风险列为银行业2011年三大主要风险之一(其余两个是政府融资平台和房地产)。2012年,在银监会的监管任务部署中,影子银行再次被列为与平台贷款、房地产贷款、理财业务并列的重点监管领域之一。

 中国GDP同比增速与M2同比增速
中国GDP同比增速与M2同比增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国家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副主任8月6日在江西新型城镇化论坛上指出,目前城市摊大饼式扩张、农业转移人口难以融入城市社会等问题,在我国城镇化过程中非常突出。事实上,在新一轮城镇化建设的大潮之下,借助推进城镇化之名,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地产开发投资的城市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产业支撑,没有人流物流集聚,这种发展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在该副主任看来,我国很多地区的“城市供给”已经过剩,“有城无业,有城无市,有城无人”的“三无”现象严重。“据我们调研,几乎每一个大城市附近都要搞一个新区,其规划占地和人口甚至于远远超过老城区。”他直言,现在不止鄂尔多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鬼城”的现象,即使北京和天津之间也有空城。“据我们的调查,一些城市的房地产项目空置率达40%~60%,有些中西部城市的房地产项目空置率更高达70%~80%。”并表示这已造成土地等资源的极大浪费。

中国M2占GDP比重的国际比较
中国M2占GDP比重的国际比较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IMF:全球房价最高的10个城市
IMF:全球房价最高的10个城市

资料来源:IMF,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中国与其他房价最高城市上榜国家(地区)人均GDP(2011年)
中国与其他房价最高城市上榜国家(地区)人均GDP(2011年)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土地出让金占地方财政收入比重
土地出让金占地方财政收入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土地出让金占地方可用建设资金比重
土地出让金占地方可用建设资金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中国地方政府债与国债规模
中国地方政府债与国债规模

资料来源:Bloomberg,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社会融资总量各部分构成
社会融资总量各部分构成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影子银行规模
影子银行规模

资料来源: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金融统计数据库,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影子银行规模在我国金融系统中的比重
影子银行规模在我国金融系统中的比重

资料来源: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金融统计数据库,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表7 高盛:若中国信贷泡沫破裂,或面临18.6万亿坏账

高盛:若中国信贷泡沫破裂,或面临18.6万亿坏账
高盛:若中国信贷泡沫破裂,或面临18.6万亿坏账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过度依赖外部市场与资源便利明显,风险亦不容小觑

正如本文前面所述,巴西为了弥补贫困基础上发展工业化不足的困局,实施了卓有成效的负债发展战略,同时人为设计并推进的工业化体系建设使巴西的石油进口率非常地高(80%),在国际市场较为有利的60年代及70年代初期,巴西借助外部资源加速了其工业化的起飞。然而由于70年代以来两次石油危机的冲击,以及国际资本市场利率水平的不断走高,传统发展模式弊端本已显现的巴西,随着国际市场环境对其负面冲击逐渐加大,“巴西奇迹”在国际市场的风雨冲击中黯然落幕。

进入80年代后期之后,随着债务问题的不断严峻,巴西政府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救,于是在被高举“华盛顿共识”大旗的IMF扼住咽喉之后,巴西的市场化、私有化改革变成了跃进,逆周期的宏观政策调整不但未对本已脆弱的国内经济体实施保护,反而造成了雪上加霜的严重冲击。

可以看出,在巴西穿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对外部资源的过度依赖既使其遭遇了国际市场的严重冲击,又使其在内部政策制定方面身不由己,被动局面长期持续。

虽然与当年的巴西相比,当前的中国对国际资本的依赖性并不算强,更多的是希望借助国际资本的引入而引入国际上先进的技术与管理经验,并且当前的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债权国,但是中国对国际商品市场的依赖程度却不容掉以轻心,并且这种依赖程度至今未显现出下降趋势。

中国的对外贸易依存度超过60%,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超过30%,这一水平远超当年同属赶超模式的日本、韩国,如此巨大的经济体量,却存在如此之高的对外贸易依存度,这既是极不正常的,同时也是极其危险的。回顾历史,不管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还是2008年至今,较大的国际经济、金融危机之后中国经济的长时间阶段性低迷均是由于对国际市场的过度依赖所致。

在我国对国际市场高度依赖的同时,对国际能源、资源的依赖程度也在不断提高。2013年1月4日,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发布《中国能源安全的国际环境》报告,该报告主编、中国财经战略研究院副院长史丹指出,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是全球能源格局中的最大利益相关者之一,其中,石油对外依存度已接近60%,天然气对外依存度接近1/3,成为全球最大的煤炭净进口国。此外,《2011中国国土资源公报》显示,我国铁矿石对外依存度为56.4%;据《2012中国矿产资源报告》显示,2011年我国铝资源对外依存度已高达61.5%。

如此巨大的经济体量,如此高的对外依存度,使中国陷入了“卖啥啥便宜,买啥啥贵”的尴尬被动局面,同时也使中国背上了破坏全球经济平衡的“罪名”,一面在向国际市场提供物美价廉商品的同时,一面还要承受着西方国家的刁难和问责,何其地被动。

展望未来,随着欧美再工业化意识的觉醒,以及东南亚更具成本优势制造业的兴起,中国对国际市场高度依赖性的风险将会进一步显现;随着美元步入新一轮的中长期走强,国际社会中孕育的金融风险有可能随着美元的不断走强而暴露,因此,下一个十年,国际市场仍将难以太平,对此中国应早做打算。

中国对外贸易依存度
中国对外贸易依存度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中国部分行业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比重
中国部分行业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高速增长不可贪求,经济、社会协调发展非常必要

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由于内在或者外在的原因,一个国家不可能长期保持高速增长。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实现25年7%以上增长速度的国家不过13个。美国经济学家罗斯托将一国经济的成长划分为:传统社会、起飞前提、起飞阶段、成熟阶段和高额消费阶段五个阶段,在这五个阶段中,经济增速呈现出先慢、渐快、高速、减速、低速的态势。可以说,经济增长由低速到高速再到低速是一国经济成长的自然规律,过度贪求高速经济增长反而造成社会经济发展的混乱,最终陷入欲速则不达的“中等收入陷阱”泥潭。

当年的巴西为了摆脱落后贫穷的境地,迅速缩小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所实施的“非平衡发展战略”“先增长后分配战略”等战略确实在其工业化起飞阶段创造了经济增长的奇迹,但是随着其工业化体系的日渐完备,以及国际环境的不断改变,巴西经济高速增长的阶段渐趋结束。然而在其工业化起飞阶段渐趋结束之际,巴西当局长久贪婪高速增长而忽视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的战略举措,最终酿成了悲剧,并且长期的经济、社会发展失衡也使巴西经济的内生增长与修复能力很差,当遇到外部冲击时显得不堪一击。

审视当前的中国经济,工业化体系日渐完备,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对外开放红利日渐消退,潜在增长水平下降已成必然。长期重经济轻社会、重增长轻质量的发展模式造成社会矛盾日渐突出。在此局面之下,如果我们继续贪恋高速增长而不顾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恐怕将蹈当年巴西的覆辙。

中国、巴西三产业占GDP比重
中国、巴西三产业占GDP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表8 中、日、韩产业结构比较

中、日、韩产业结构比较
中、日、韩产业结构比较

资料来源:CEIC,日本统计数据手册,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从“中等收入陷阱”到金砖之国:巴西的成功经验

巴西爬出“陷阱”,跻身“金砖”之列

尽管向自由主义的跃进对巴西的经济发展产生了矫枉过正的冲击,但是在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逼迫”之下,巴西在市场体制建设和政府职能转变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从90年代后期开始,卡多佐政府进行了一系列务实而有效的政策调整。前期体制与制度改革所创造的稳定、宽松、提倡竞争的宏观环境和之后一系列务实的政策调整,使巴西经济逐渐走出了低迷,经济基本面出现持续好转。2003年,贫穷农民家庭出生的劳工党领袖——卢拉上台以后,坚持了卡多佐的政策方向,并继续实施了一系列务实的制度调整与政策创新。

2001年巴西与中国、印度、俄罗斯被高盛证券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在《全球需要更好的经济之砖》(The World Needs Better Economic BRICs)中并称为“金砖之国”。之后这一称呼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金砖四国”在国际政治、经济舞台上越发地耀眼夺目。并且,巴西是“金砖四国”中人均收入水平最高的国家。

经济恢复增长 ,财政状况显著改善

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巴西的经济增长率呈现出起伏不定的特点。1998年的增长率仅为0.1%,2004年高达4.9%,为10年来的最高水平,但2006年下降到2.8%,大大低于拉美的5.3%。尽管如此,世界银行仍然认为,巴西经济已进入30年来首次出现的中速增长周期。同时IMF也预测,至少到2015年巴西经济一直会维持快速增长。联合国对巴西经济发展的成就评价是:巴西政府给人民最大的礼物,那就是希望。

巴西继“巴西奇迹”之后再度在国际舞台上闪现“金”光。

巴西GDP
巴西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人均GDP
巴西人均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公共预算占GDP比重
巴西公共预算占GDP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储备总额
巴西储备总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贸易顺差的不断扩大、紧缩性财政支出政策的实行、雷亚尔币值的大幅上扬,以及银行基准利率的连续下调,使得巴西的财政状况继续好转。2003年巴西结束了长达10年的初级财政赤字时期,从2002年的77亿美元的赤字(占GDP的1.7%)转变为2003年的40.5亿美元的盈余(占GDP的0.8%);2004年,巴西实现初级财政盈余811.12亿雷亚尔,相当于同期GDP的4.59%;2005年巴西公共系统(含联邦、州、市三级政府和国有企业)初级财政盈余的累计额为935.04亿雷亚尔,占GDP的4.84%,超额113.55亿雷亚尔完成了全年(占GDP的4.25%)的预期目标。联邦政府、州和市级政府以及国有企业完成的比例分别占2.88%、1.10%和0.85%。

另外,2005年巴西分两次提前偿还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54.40亿美元的全部借款(107.89亿美元的特别提款权),从此不再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国,2006年还清欠巴黎俱乐部26.74亿美元的全部债务。提前还债不仅使其节省了贷款利息支出,还帮助其提升了国际债务等级。2006年2月28日,标准普尔公司将巴西长期外币主权债等级由BB-级提升至BB级,长期本币债信等级由BB级提高到BB+级。

就业状况持续好转 ,国民收入提高 ,贫富分化缩小

自卢拉政府执政以来,随着一系列扩大就业举措的实施和社会事业的发展,巴西的就业情况大为好转。2003—2005年,3年新增正式就业总人数达到了3422690人,每年新增人数分别为645433人、1523276人和1253981人。2005年就业增长率较高的行业分别是:服务业(新增569705人)、商业(新增389815人)、制造业(新增177548人)、建筑业(新增85053人)。

卢拉政府执政之后,随着就业状况的不断好转,贫困人口由5000万下降至3000万,绝对贫困的人数也大大降低,中产阶级开始增多,提前达到了联合国的千年发展目标。

巴西FGC基金会2008年的研究报告显示,过去10年里,巴西月收入在1064雷亚尔到4591雷亚尔之间的中产阶级家庭人口比例明显增加。2008年中产阶级人口占全国人口的51.9%,高于2004年的42.19%。月收入在1064雷亚尔以下的低收入阶级,2008年占全国人口的32.6%,比2004年下降13.5%。而高收入阶级是指月收入在4591雷亚尔以上的家庭,2008年占全国人口的15.6%,比2004年上升4%。

巴西的减贫成果得到了联合国的认可,据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要求,各国应在2015年之前将每天只有不足1美元收入的人口数量减少一半。而巴西已提前完成任务,2008年巴西极端贫困人口比重已从8.8%下降至4.2%。

巴西失业率
巴西失业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基尼系数
巴西基尼系数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贫困人口比重
巴西贫困人口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金砖”巴西的成功经验

不可否认,进入21世纪以来,巴西经济所取得的成就与国际经济环境的改善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国际市场初级产品需求的扩张对巴西的出口及经济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拉动作用。但是,正如我们前面所提到的,决定事物发展方向的是其内因,巴西之所以在21世纪重新焕发生机,从“中等收入陷阱”的泥潭中一跃成为耀眼的“金砖之国”,其国内体制的不断完善和一系列务实有效的政策调整是不能被忽视的,甚至是决定性的因素。

保障效率、维护公平的体制基础不断完善

我们在分析巴西传统经济发展模式弊端的时候已经论述,过度的政策保护牺牲了效率,先增长后分配的指导思想又极大地破坏了社会的公平。由于认识到了传统发展模式的弊端,从80年代后期开始,巴西就在经济体制调整与政治体制改革两个方面进行探索,进入90年代,巴西大规模地进行了一系列旨在提高经济运行效率,实现社会公平的制度改革和体制调整。为了推进相应的改革并在法律和体制的基础上巩固改革的成果,在整个90年代,巴西前后31次修改了宪法。

尽管向自由主义的跃进对巴西的经济发展产生了矫枉过正的影响,但是在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逼迫”之下,巴西在保障效率、维护公平的市场体制建设和政府职能转变方面打下的坚实基础,确实为其后来的经济发展扫清了道路。

(1)推崇竞争、开放的市场机制,推进国企私有化改革

进入90年代,巴西政府正式实施国有企业私有化改革,并把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改革作为其经济发展战略转变的最重要内容,虽然经历多次的政权更迭,但以削弱政府对企业的保护,引入市场竞争机制,提高效率为目标的战略导向,在后继的各届政府中都得到了很好的延续和发展。

1990年科洛尔上台后,私有化成为政府经济政策的主要组成部分。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银行(BNDES)下设的全国私有化计划署将私有化扩展到被前几届政府视为“战略性部门”的领域。在科洛尔当政的1990—1992年,15家较大规模的国有企业被私有化,政府获得了35亿美元的收入。在佛朗哥当政时期(1992—1994年),共出售了18家较大规模的国有企业(其中包括建于1969年的飞机制造公司),获得50亿美元的现金收入。卡多佐上台后,私有化继续向前推进,把重点转向矿业、能源、交通运输和通信等基础设施部门。在卡多佐政府的私有化计划中,最引人关注的是淡水河谷公司于1997年5月被拍卖。2004年,卢拉政府对马拉尼昂州银行实现了私有化,获得2660万美元;2005年又对塞阿拉州银行实现了私有化,获得了3.02亿美元的收入。

虽然大批国有企业的私有化在一定时期内产生了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但是从总体上看,国有企业私有化应该说是有利于当时巴西经济发展的,大批国有企业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市场主体之后,面临市场竞争,为求生存和发展必然要努力提高自身的竞争能力。微观经济主体竞争力提高了,宏观层面的经济水平也自然会得到提升。并且,市场中国有企业数量的大幅减少,使市场微观主体在产权性质上趋于一致和平等,有利于保障经济竞争环境的公平。

巴西的对外开放比国有企业的私有化起步更早,进展也更为迅速。除了前面已经提到的大幅削减关税和鼓励外资在其国内投资,巴西还积极发展多边经贸合作和区域市场一体化。从1988年起巴西政府就开始逐渐减弱对国内生产商的保护,1988年和1989年推行的两项改革使平均进口关税由51%降到了35%。进入90年代,巴西政府通过进一步降低进口关税、废除国家信息法、颁布优惠投资政策、改革专利进口法等措施,对不适应国际规则的政策进行了修改。

由于经济发展战略发生转变,失去了保护伞的国内企业面临着生存和倒闭的选择,为求得生存,企业被迫对结构进行了调整,加大了投资力度,增加了产品的科技含量,应用了世界先进的管理模式,降低了生产成本,从而竞争力也普遍得到提高。企业竞争力的提高推动了巴西经济的发展,也带动了整个巴西经济实力和整体国力的提高。另外,对外开放情况下,国际经济的相互交往和渗透也有利于约束政府的行为,便于创造规范、稳定、宽松的市场环境,有利于吸引内部和外部资本投资。

(2)转变政府职能,约束政府行为

鉴于对传统发展模式的反思,新自由主义政策在国际上的成功示范,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鼎立推动”,随着国有企业私有化的不断推进和对外开放水平的不断提升,巴西政府对经济管理的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在具体的生产与经营领域,政府奉行不干预原则,把经济建设投资的重担转移给了包括本国资本和外国资本在内的私人资本来承担,强调以公共支出刺激经济增长,注重解决教育、医疗服务及贫困问题。例如,为提高巴西的竞争力和降低社会领域落后的状况,1996年8月政府制订了“巴西行动计划”,计划投资总额543亿雷亚尔,其中社会领域投资占该计划投资总额的55%。在社会领域中,为创造就业的投资达到71.4亿雷亚尔,教育投资17.83亿雷亚尔,卫生投资23.82亿雷亚尔,住房投资51.76亿雷亚尔,社会环境投资26.65亿雷亚尔。该计划完成后创造了大约150万个就业岗位,其中绝大多数就业机会是为非熟练劳动力人口的贫困阶层创造的。

不过,政府并未放弃对经济的管理,只是职能发生了变化,政府通过制定相关的法律和法规来管理、制约和调节经济的发展。凡是已经实行私有化的部门,政府均建立了相应的管理机构,如石油管理局、电力管理局、邮电通信管理局、公路管理局等。这些管理局与以往的政府管理机构的职能有较大的不同,它们不再是企业的“婆婆”,而是企业的“服务员”,在经济活动中不再既当“运动员”又兼“裁判员”,而是更专注于做“裁判员”“服务员”。

为了提高政府机构的工作效率,明确各级政府机构的职责,约束各级政府及政府工作人员的行为,巴西颁布实施了一系列法律制度。

例如,卡多佐政府在1997年出台了《财政责任法》,就以法律的形式对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做出明确的规范。该法规定:各级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必须首先保障教育、医疗和公务员工资方面的开支,不得超预算开支,公共债务不得超过法定比例。一旦财政赤字超过一定的比例,地方政府不得招聘新的公务员,不得发放各种奖金,不得申请商业信贷和国外融资,联邦政府也将中止按财政分税制比例拨给地方政府资金等,直到地方政府财政收支恢复平衡为止。造成地方财政失控的地方政府责任人将受到司法机构的调查,情况严重者将处以罚款或受到法律的制裁等。

改革公务员服务准则的宪法修正案于1998年通过,从而解雇不需要的公务员成为可能。推出的“国家非官僚化计划”在法规上做了600多项微小但非常重要的改变,使政府的日常工作变得更有效率。为了规范各级政府的财政收支行为,除了先前的《财政责任法》,巴西政府在预算程序方面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革,并最终通过了《预算指南法案》。

巴西政府职能的转变和对自身行为的约束,从体制上保障了对社会发展的重视,明确了政府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定位和职责,避免了对企业经营活动的直接干预,也有利于维护市场的稳定。政府对市场规则的尊重和维护,使更了解市场信息的微观经济主体有了充分的决策权力,能够依据市场信息变化调整自身发展策略,从而提高社会资源的配置效率。同样,对市场竞争规则的维护也促进了社会资源使用效率的提高。

(3)打破利益格局,促进社会公平

卡多佐总统上任以后,面对外界对其执政理念的批评,他强调自己并不仅仅是一个新自由主义改革者,而是一个比新自由主义改革者更具内涵的社会民主支持者。关于巴西严重的贫富分化问题,卡多佐认为巴西不是一个贫穷的国家,而是一个不公平的国家。因此,改革巴西的社会保障体系成为他上任以后的首要目标,因为该体系不但是不公平的,而且也超出了政府承受能力。

实际上,巴西存在着两套社会保障体系,一套是为政府公务员设计的,对他们显得非常慷慨大方,一套是为普通老百姓所设计的,采用现收现付制,福利金相当低。例如在1998年,有10.49%的GDP用于社会保障开支,其中42.3%支付给只占整个体系受益人15.2%的政府公务人员。联邦政府公务员的福利尤其高,22%的社会保障收入支付给了只占受益人4.7%的联邦员工。

由于社会保障体系改革对政府人员的利益关系密切,因而在改革的推进过程中遇到的阻力非常大。卡多佐任期内社会保障体系只取得了部分的成功,后来经过卢拉政府的继续努力,最终基本完成。在社会保障领域的利益调整使强势群体的利益受到了一定的削弱,而弱势群体的利益得到了一定的加强,有利于社会的平衡发展。同时,社会保障体系改革还大幅地减轻了政府的财政负担,对于政府财政状况的好转和其他方面的建设都争取了空间。

另外,对于农村长期以来存在的土地严重分配不均,以及经济中税收过重且结构不合理等问题,巴西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以提高社会资源的使用效率和维护社会的公平。

持续的、务实而有效的政策调整

从90年代后期开始,针对自由化改革所产生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在继续坚持市场化原则和尊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建议”的情况下,为了改善经济社会状况,巴西政府根据其实际情况,对其原有的社会经济政策做了一系列务实有效的调整。

(1)加强政策支持,鼓励企业出口

在90年代后期,面对贸易自由化改革以来持续恶化的国际收支状况,以及由此带来的负面压力,巴西政府重新把出口放在了经济发展的重要位置。

卡多佐政府和卢拉政府都为扩大巴西出口贸易而采取了积极的鼓励措施。1999年巴西政府提出“出口或者死亡”的口号,制定了地区出口战略和出口产品战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政府将驻外使领馆的首要任务定位于发展经贸关系,宣传和推广巴西的产品。除了出口贸易可在税收方面享受一定的刺激性优惠,与出口贸易有关的行政管理程序被简化之外,政府还通过税收体制改革,推行新工业化政策和谋求出口市场的多元化来发展对外贸易。

(2)改革税制,鼓励创新

税收制度一直是巴西企业主强烈要求改革的重点,为了减轻沉重的税收负担,增强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巴西政府也一直试图对税收制度进行改革。1999年10月,政府向众议院税收改革特别委员会提交了宪法修正案。修正案的主要内容是将工业产品税、商品和服务流通税、社会安全税和一体化税合并为一种税——消费税,或者说是类似欧洲国家的增值税,在巴西统称为商品和劳务流通税。

2003年卢拉政府上台之后,为了消除经济发展中的赋税过重,减轻工业和出口部门纳税负担,同时强化税收征收和控制逃税等行为,卢拉政府继续推行税收改革。税收制度的改革以及一系列减税和对微小型企业的税收扶持政策,减轻了企业的负担,增加了就业。总之,税收制度改革为巴西经济的全面复苏提供了较好的环境。

为了加强出口,提高创新能力,开发大众消费产品和发展地方经济,2003年11月巴西政府公布了“工业、技术和外贸政策指导方针”,这一方针也被称为巴西的新工业政策,强调把“半导体、软件、医药中间体和资本品”四个行业作为优先发展的战略产业予以鼓励和支持。

“工业、技术和外贸政策指导方针”的主要内容有:①政府提供25亿雷亚尔优惠贷款用于企业机械设备的更新,贷款期限60个月,年息14.95%,享受90天的还本宽限期;②成立类似农牧研究所的机构,由它协调和帮助企业具体实施工业政策;③在今后4年内,政府拨款1.6亿雷亚尔用于“增强企业出口能力计划”,可解决10万个微、小、中型企业在技术和管理上的困难。

根据指导方针的安排,制定了四个行业的产业政策:①投资者享受税收、补贴、信贷、物流、简便手续、科研和开发等方面的优惠政策;②享受优惠政策有一定的期限,政府对项目实施监管和评估;③受益企业应完成承诺的出口目标,提高生产效率,增加就业,带动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

为了切实推行这些工业政策,巴西政府决定在工商发展部建立工业开发局,制定工业发展战略,通过支持技术革新、提高生产部门的竞争力来落实国家工业战略。同时,工业开发局鼓励创立知识产权,鼓励建设新的企业。

(3)推动土地改革,扶植农业发展

20世纪90年代后期,巴西政府重新审视农业和农村发展思路,以土地改革为核心,通过没收非法土地、收购土地、开垦新地等措施,向无地农民提供了1894万公顷的土地和103亿雷亚尔的贷款,安置了48.2万农户。1999年,巴西政府通过成立“土地银行”,由联邦政府向农民提供信贷用于购买农村地产,到2000年,这类信贷额高达2.67亿雷亚尔,1.56万家庭从27.6万公顷土地中受益。

从1997年开始,政府还实施家庭农业支持计划。通过支持农村、农业基础设施建设(主要是农村公共道路、电力和电信、水利、勘探、仓库的建设等。在部分地区,也对农民购置农业机械予以支持,大体上农民和政府各出一半资金),农业信贷[给小规模农户提供低于商业贷款利率(17%)的贷款(2%~6%),对到期不能按时还贷的,还可以考虑延期],以及免费对农民技术人员进行培训和免费提供各种病虫害防治技术资料等方式帮助广大农民脱贫。

2003年,卢拉政府将17个州的20.3万公顷没有耕种的土地分给了5500户家庭;在米纳斯吉拉斯、南里奥格兰德、阿克里和朗多尼亚等州设立6个土著居民居住区;重新启动东北部开发管理局;规定牛奶的最低价格;增加对玉米和高粱等农作物种植的资金支持;减少农村合作社的税额;鼓励私人银行向小农场和合作社提供贷款,等等。

农村土地利用效率的提高及农业经济的发展,不但使大批的贫困人口脱贫,而且还扩大了农产品的出口规模,进而改善了其国际收支,同时也为其经济建设积累了更多的资金。

(4)增加就业,改善民生

针对失业率高、劳动者素质不高的特点,巴西政府大力发展中小企业,中小企业在经济发展,特别是在提供就业机会方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为了解决就业问题,巴西政府于1999年10月颁布了《鼓励微小企业发展法》,对微小工商企业在雇工、交纳社会保障金、信贷和信贷利率、税收及场地租金等方面实行优惠政策。同时简化微小企业在登记、进出口等方面的手续,旨在鼓励失业人员开办企业。据2002年9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的第5届国际微小私人企业论坛会上的资料显示,在之前的近10年来,巴西95%的新就业机会是由微小企业创造的。2001年巴西政府向微小企业提供了1.04亿雷亚尔的贷款,2002年又提供了1.2亿雷亚尔。

除此之外,巴西政府还鼓励非正规经济的发展,90年代以来,从事非正规经济的人口在全国就业总人口中所占比重日益提高,而从事正规经济的劳动者在就业总人口中所占比重则大幅度下降。据巴西地理统计局统计,1991年,在正规经济部门就业的人口占就业总人口的53.2%,从事非正规经济的人口占45.9%;2000年,前者占43.2%,后者上升到56%。

卢拉自2003年执政之后多次强调,消除饥饿是他执政的首要目标。2003年1月,卢拉启动了“零饥饿计划”,通过卢拉的努力,该计划得到了各政府部门的有力支持。据统计,为了推行“零饥饿计划”,自卢拉上任至2003年2月初,卢拉政府共削减了议会于2002年批准的80%的新投资项目。“零饥饿计划”也得到了大多数地方官员的支持。 2004年8月,政府又推出“巴西厨房计划”(Brazilian Kitchen),该计划也是“零饥饿计划”的一部分,旨在教育巴西人如何更好地利用食物,避免浪费。

从“巴西奇迹” 到“中等收入陷阱” ——原因与教训

虽然从经济社会表现上看,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一直到90年代的中后期,巴西都深陷“中等收入陷阱”,但是通过细致的研究分析不难发现,90年代之前的迷失和90年代的痛苦挣扎,其体制基础有根本不同。90年代之前十几年的低迷是在传统政府主导赶超模式之下的挣扎,90年代的艰难是疾风骤雨自由化跃进之后的矫枉过正所致。因此在分析巴西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长期难以自拔的原因时,本文将分两个不同的阶段进行分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政府主导型赶超模式

政府主导型赶超模式与曾经的“巴西奇迹”

(1)二战后拉美赶超思潮的兴起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了不少民族国家,这些国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贫穷。贫穷的发展中国家在追求国民经济增长的过程中,迫切需要经济学家提供对复杂现象的解释,急需使其政策得到理论指导。在这种条件下,以发展中国家为研究对象的发展经济学应运而生,其所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寻求贫困国家走出贫困的突破口和途径。因此,20世纪中叶以前,所有的发展理论所关注的都是工业化和经济增长问题。这些理论认为,发达国家之所以富有是因为它们实现了工业化,发展中国家之所以贫困是因为它们严重依赖农业,工业不发达,所以工业化是发展的前提。

这一时期比较重要的理论有保罗·罗森斯坦·罗丹的“大推动”(Big Push)理论、赫希曼的“不平衡增长”理论、佩鲁的“增长极”理论、罗斯托的“经济发展阶段论”(“起飞论”)、亚历山大·格申克龙的“大繁荣”论,等等。在这些理论的指导下,众多的发展中国家纷纷采取“增长第一”战略来发展本国经济,其主要特征是以政府为主导,大力推行工业化,谋求国民生产总值的迅速增长。

(2)巴西赶超模式与工业化的成功起飞

巴西的工业化起步于20世纪30年代,但真正成为新兴工业化国家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出于迫切摆脱贫困的渴望,受当时经济发展思想的影响,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巴西的经济发展战略就走上了追求工业化高速发展之路。

巴西、智利FDI净流入量
巴西、智利FDI净流入量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其指导思想主要表现为:以政府为主导,以国有经济为主体,在经济与社会发展中经济发展优先,在产业发展中工业发展优先,在公平与效率方面牺牲公平保障效率。

为了追求经济建设的高速度、高指标,巴西政府一方面采取“先增长后分配”的发展战略,通过牺牲劳动者的利益,尽可能多地获取劳动者的劳动剩余,另一方面又采取“负债发展战略”,通过大举外债的方式融入国际资本,以便筹集所需的大量建设资金。

为了追求快速的更高层次的工业化,在产业发展上巴西实行了“非均衡发展战略”,忽视农业发展,片面追求工业发展。而且为了追求工业中战略性产业的快速发展,推行了“进口替代”和国企高度垄断的发展战略。这种发展战略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当时社会主义国家实行的计划经济模式,因此也有学者称之为资本主义计划经济。

巴西债务总额
巴西债务总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GDP同比
巴西GDP同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虽然从50年代到70年代,巴西政治结构经历过较大的震动(1964年民主政府被军人政府所取代),社会经济矛盾也一度较为突出,但是其经济发展模式却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并且在军人政府的推动下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巴西人均GDP同比
巴西人均GDP同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与拉美其他国家经济增速(1961—1975年)
巴西与拉美其他国家经济增速(1961—1975年)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这种发展模式在一定时期内是符合巴西当时国情的,也正是在这种发展模式之下,特别是经过50年代的发展,到60年代末巴西经济已初步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从70年代开始,巴西经济开始从一般消费品的生产阶段进入到了耐用消费品和资本品的生产阶段。

巴西经济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创造了奇迹,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国一跃成为拉美之首,曾被认为20世纪除日本之外没有其他国家能够超越它。1968—1973年军政府执政时期巴西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超过了巴西1957—1961年库比契克时期年平均增长8.7%的历史记录。正是由于这一时期经济的迅速增长,巴西经济由资本主义世界第十五位跃居第八位,创造了经济增长的奇迹。

从奇迹走向悲剧——传统模式弊端渐显 ,外部冲击加剧

随着经济建设规模的不断扩大、经济关系的不断复杂,以及外部环境的变化,为追求高速度而积累起来的社会、经济问题不断加剧,传统模式的弊端逐渐暴露。

在巴西内部体制弊端逐渐显现的过程中,国际市场环境也出现了对其非常不利的冲击。作为当时的世界第三大石油进口国,巴西的石油对外依存度达到了80%,1973年中东战争后石油价格的上涨沉重打击了巴西经济。1973—1974年,石油价格增长了4倍,这样巴西石油进口额从1973年的62亿美元上升到了1974年的126亿美元,对外贸易也由前一年的略有盈余转变为1974年的赤字4.7亿美元。

石油价格不断上涨不但从能源成本的角度直接冲击着巴西经济,而且石油价格持续上涨所造成的西方发达国家普遍陷入滞胀泥潭,进而引起的美欧收紧货币政策所造成国际融资成本骤升,也沉重地打击了巴西的举债发展模式(1981年欧洲和纽约基本利率上升到16%以上,之后纽约市场基本利率一度达到21.5%,巴西巨额外债的还本付息压力骤然增加)。

国际原油价格
国际原油价格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在能源与资金成本不断攀升的冲击与侵蚀之下,在传统模式庇护之下发展起来的本就缺乏市场竞争力的巴西经济很快陷入困境,奇迹时代也就此终结。从1973年石油危机爆发以来,巴西传统发展模式的负面效应开始显现,之前所积累的社会经济矛盾开始爆发,经济增速明显放缓,1973—1980年增速为4.26%,1980—1990年经济出现负增长,平均复合增长率为-0.54%。在经济增速显著下滑的过程中,由于巴西政府经济政策失当,还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1974—1978年通货膨胀率平均为37.9%。

美国联邦基金目标利率
美国联邦基金目标利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GDP同比
巴西GDP同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随着巴西经济形势的日渐颓废,以及墨西哥等国发生债务违约对国际债券人信心的冲击,到1982年年底国际上主要的商业银行停止向巴西提供贷款,巴西被看作墨西哥债务危机之后风险最大的借贷场所。巴西这个曾经的拉美明珠逐渐沦落为拉美的劣等生。在论及巴西“失去10年”的时候,巴西经济奇迹之父、前联邦财政部长德尔劳·内托也认为:“巴西的问题在于政府。”

巴西人均GDP同比
巴西人均GDP同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从奇迹到悲剧形成机制之一:“进口替代与负债发展”战略致使经济发展陷入死循环

为了追求经济发展的高速度,加速本国的工业化进程,巴西政府一方面大举外债以弥补国内建设资金的不足,一方面对国内战略性产业和企业推行高度的保护战略。“负债发展战略”和“进口替代战略”在一定阶段内对巴西经济的发展功不可没,但对这些战略长期地、过度地依赖也使得巴西的债台高筑,赤字和通货膨胀异常严重。债务危机的逼迫、赤字和通货膨胀的持续恶化使巴西的社会投资率不断下滑,进而造成经济发展不断减速,最终出现长期停滞不前。

(1)高度保护之下的“进口替代战略”致使经济丧失自生能力

为了快速缩小与发达国家在主要产业技术方面的差距,早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巴西就提出了旨在保护本国重点扶植行业和企业快速发展的“进口替代战略”,并且为了保护政府扶植的项目,除了对外推行进口替代战略以外,对内也严格限制民间资本的进入。

到了五六十年代,巴西高度保护之下的制造业已经越来越具有技术密集性和资本密集性的特点;到了六七十年代,巴西进口替代工业进一步深化、升级,其工业化由一般的进口替代转向耐用消费品、中间产品和资本产品的进口替代。此类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复杂的技术和巨额的投资,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与支持才能维持其产业的生存和发展。虽然巴西政府通过负债发展战略大举借债获得了大量的建设资金,但是所需要的国内相应配套资金也构成了巴西财政的沉重负担。

由于长期实行隔断国际竞争,过度保护的政策严重影响了国内企业竞争力的提高,使巴西经济在20世纪80年代的激烈国际竞争中日益走向衰落。巴西国民生产总值的30%是由国有企业提供的,高度保护造成企业经营效率低下,亏损严重,政府不但难以从这些部门获得财政收入,而且还要对其进行大规模的补贴,每年政府提供给这些部门的补贴约占财政支出的22%,成为政府财政的沉重负担。

在高度保护之下建立起来的工业体系成了扶不起的阿斗,靠不断的财政扶植来维持没有自生能力的经济体系的运转注定走向崩溃。在这种脆弱的状态之下,国际市场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国内众多企业都会受到生与死的挑战。70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导致油价上升数倍,对于严重依赖石油进口且国内经济体系严重缺乏自生能力的巴西来讲无疑是致命打击。

(2)“负债发展战略”既助巴西登上奇迹之巅,也把巴西推向危机深渊

资金不足是所有贫穷的发展中国家所面临的一个共同难题,负债发展理论的核心是借助国际资金促进经济快速发展。在具体应用这一理论过程中,巴西对这一理论予以发挥,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那就是有“奇迹之父”之称的德尔芬·内托所提出的“结”理论。他认为巴西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是国内积累不足,要打开资金缺乏这个“结”,就要向国外借贷,通过大规模的借贷来打破巴西经济建设资金不足的困局,使巴西经济与国际经济融为一体。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负债发展战略”使巴西的经济建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由于对负债发展的风险认识不够,对外债的过度依赖也给巴西经济此后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隐患。在1968—1978年的10年间,巴西外债总额由33.72亿美元上升到435.11亿美元,增长了10.9倍。外债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由11.4%上升到22.8%;外债本息占商品和劳务出口总额的比重由33%上升到63%。据统计,1968—1973年间,外债占巴西生产性投资的25%(其中制造业占40%,基础设施占20%,公私金融中介机构占20%,公共直接管理部门占10%);1974—1978年间,巴西年均投资率占GDP的38%,其生产性投资中外国信贷占30%。

在大举借债的同时,巴西在对外债的使用上也不够合理,大量的外债投向了缺乏效率、没有自生能力的国有企业,或是一些建设周期长、盈利能力差,且又不能直接创造外汇的公路、水电和核能等基础设施建设。这种不当的使用导致外债越积越多,偿债越来越困难。

在经济缺乏自生能力情况之下的大举借债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持续之计,70年代两次石油危机的冲击和国际资本市场利率的持续走高,更是把巴西经济一步步推向危局。实际上在70年代中期以后,巴西已经进入了借新债还旧债的难以为继的恶性循环之中。到1982年巴西外债总额达701亿美元,国际储备却只有40亿美元,庞大的外债让巴西不堪重负,其国际地位受到了很大削弱,被人戏称为“永远的潜力大国”。到1989年巴西的累计外债高达1111亿美元,为发展中国家负债之最,同年的还本付息额为159.8亿美元,占出口收入比重的55%,远超过国际公认的20%的负债率“警戒线”。

严重的债务负担使新建设资金的筹措越发困难,持续飙升的石油价格也使羸弱的巴西经济难以适应,使依赖高投入、高保护、高举债所铸就的经济高速增长奇迹难以为继,并最终陷入危机的深渊。

巴西圣保罗大学席瓦尔教授的研究也表明,巴西经济当时出现滑坡的最大原因是政府过于依赖巨额外债。

巴西FDI净流入
巴西FDI净流入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债务总额
巴西债务总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经常项目差额
巴西经常项目差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资本形成与储蓄在GDP中的比重
巴西资本形成与储蓄在GDP中的比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表2 长期以来巴西利用外部资本的类型与结构变化特征

长期以来巴西利用外部资本的类型与结构变化特征
长期以来巴西利用外部资本的类型与结构变化特征

(续)

资料来源:改编自Barbara Stallings, The Role of Foreign Capital in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Gary Gereffi and Donald L. Wyman eds., Manufacturing Miracles: Path of Industrialization in Latin America and East Asia, Princeton Press, 1990, P 62.

(3)不切实际的狂热赶超加剧经济危机

前面已经分析,追求赶超的发展模式注定是不能长久持续的,唯有在合适之时适时退出才是明智之举。然而出于对经济高速增长的渴望,基于以往政府主导赶超模式成功的自信,在经济已经显现体制弊端之际,巴西政府采取的是强化干预,加速了扩张之举。

即便财政困境已经非常严重,外部环境出现恶化,为了追求高速度、高指标,巴西政府仍然不断地提出庞大的扩张计划。例如,虽然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使巴西经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是面对国际环境的变化,巴西依然在1974至1978年间推出了一项膨胀性政策,以大量国外贷款作为支持,推行雄心勃勃的重工业投资计划以替代进口。在第二次石油危机发生后,由于生产成本的上升,大批企业的利润显著下降,甚至发生大规模的亏损,微观层面的恶化使巴西的财政困境陡然加剧,虽然巴西也曾一度降低国民经济的发展速度,以便与通货膨胀、债务困境做斗争,然而其后不久却再度实行了扩张性的宏观政策,继续实行盖泽尔政府(1974—1979年)提出的使巴西成为一个骤然兴起的大国计划。

巴西政府这种为了追求高速度、高指标,而不顾自身承受能力地进行大规模投资扩张,既导致了难以偿还的债务危机,也导致了严重的财政赤字。为了弥补高额的财政赤字,除了强制性地向国民发行国库券,巴西中央财政还与中央银行相串通,大量发行货币,使巴西的通货膨胀率长期居高不下。并且,大量举借的外债也产生了大量的外汇占款,对于高企的通货膨胀率更是产生了火上浇油的效果。1967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为24.50%;到1979年通货膨胀率达到了77.2%,到了1980年已高达110%,1981年为97%,1982年为99.7%,1985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达到235.1%,1986年达到400%,到1989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1782%,致使整个经济体系陷入混乱与危机。

债台高筑、赤字高企和通货膨胀率长期居高不下且不断恶化的局面,使巴西经济建设的资金极端匮乏,社会投资环境不断恶化,导致社会投资率严重下降。1971—1980年的10年间,巴西的投资率平均为26.6%,1981—1990年的10年间平均为17.6%,其中政府对非金融企业的投资几乎逐年大幅下降。对石油、矿产、能源、港口、通信,以及钢铁等部门国有企业的投资率,1975年曾高达6.55%,1981年降至4.7%,1988年为2%。70年代中后期开工的工程项目大批停工,即使是以利用外资为主的工程,也因国内配套资金不足难逃厄运。

比如,在电力投资方面,70年代电力投资曾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到80年代后期降为0.3%,很多水电工程虽然已经接近完工,但由于后续资金不足而不得不长期拖延。在80年代,巴西政府对铁路建设的投资,平均每年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0.1%,仅为前一个10年的1/3,如此微薄的资金尚不足维持对现存铁路的维修,新铁路的建设就更无从谈起。

从奇迹到悲剧形成机制之二:“非均衡发展战略”致使经济社会发展严重失衡

为了追求快速的工业化,巴西政府在社会与经济的发展方面,以及在不同产业之间的发展方面采取了“非均衡发展战略”。即在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之间,巴西政府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经济建设上;在不同产业的发展方面,巴西政府把主要的力量放在了工业的发展上,尤其放在了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发展上;在效率与公平问题的处理上,巴西提出了“先增长,后分配”的指导思想,片面追求规模与速度,忽视了社会民生的改善。

这种“非均衡发展战略”和“先增长后分配”的指导思想,既造成了社会经济发展失衡,产业结构失衡,进而产生大量的结构性失业和社会事业发展的滞后,也加剧了社会财富的倾斜式集聚,最终造成了严重的贫富差距扩大问题,同时也造成了巴西工业化的“早熟”。

(1)“重增长轻分配”致使贫富分化严重,社会购买力羸弱

当时的巴西长期盛行这样一种观念,即认为经济增长与社会公平在一定时期不具兼容性,必须首先实现经济增长,由此产生的财富扩大效应会使大多数人受益,从而也会使收入分配得到改善。

在创造经济奇迹期间,巴西的两位财政部部长西蒙森和德尔芬·内托都曾经明确提出了增长优先的理论。奇迹期间著名经济学家、财政部部长西蒙森认为,要避免相对贫困的怪圈,必须面对五个问题:积累、教育科技、人口爆炸、出口和管理合理化。由于巴西的投资率与经济发展迅速的国家存在较大差距,因此必须注重积累。他指出:“由衰退和半衰退阶段向加速发展阶段的过渡要求牺牲,因而必然产生财富的集中。”另一位著名经济学家,同样是奇迹时期的财政部部长,并且有“奇迹之父”之称的德尔芬·内托对于增长与分配的关系提出了更为形象的“蛋糕”理论。“蛋糕”理论即“先增长,后分配”的理论,他强调要“不惜任何代价加速经济增长” “只有先将蛋糕做大,然后才能考虑合理分配”。

在这种发展思想的影响下,为了积累更多的资本以保障经济高速增长,政府采取限制工资增长的政策,以增加企业的利润和扩大企业资本积累。政府通过颁布法令规定最低工资的增长幅度,使工资增长幅度始终低于生活费用上涨幅度。

在这种“先增长,后分配”思想的指导下和倾斜式分配政策的作用下,必然会使社会收入差距扩大。据统计,1964—1974年(包括“经济奇迹”的年份)间,在巴西人总收益中,占巴西人口10%的最富有者获益75%,而占总人口50%的最贫穷人口则获益不到10%。从表3可以看出,在1960—1976年间,占总人口50%最贫穷的人口所占国民收入份额有所下降,也就是说巴西80%的人口在其经济快速增长的过程中遭受到了收入下降的痛苦。

从表4可以发现,从1970到1990年间,最贫穷的20%人口的收入占全国总收入的比重非常低,且呈现持续下降的态势,而最富有的1%却享有全国15%上下的收入,相当于全国较低收入的60%的收入总和。根据西尔维亚·安·休利特(Sylvia Ann Hewlett,1982)的研究,70年代巴西有54%的劳动个体及30%的家庭连最低工作薪金都无法赚取。东北部的皮奥伊州(Piaui)有90%的劳动者的收入低于最低薪资。在当时巴西的1亿人口中,约有500万人享受着相当于西欧的生活水平,另外的1500万人则享受着较为富裕的发展中国家的生活水平,其余的8000万人则成为拉丁美洲最为贫困的一个群体。

表3 1960—1976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60—1976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60—1976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资料来源:《墨西哥对外贸易》,1979年3月,第3期,第104页。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表4 197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7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7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资料来源:de Souza, Amaury, Redressing Inequalities: Brazil’s Social Agenda at Century’s End, in Susan Kaufman Purcell and Riordan Roett eds., Brazil Under Cardoso, Boulder, Colorado: Lynne Rienner Pub, 1997;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非均衡发展战略”与严重的经济、社会结构失衡

由于在经济建设中政府格外重视工业的发展,从40年代中期到70年代后期,巴西工业增长对国民经济的发展一直起带头作用,工业部门的领先发展,使巴西在1950年之后的30年间完成了向工业经济的过渡。

为了加快本国的工业化进程,巴西政府在集中精力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对产业结构的升级非常重视。从50年代起,巴西经济相继经历了非耐用消费发展阶段、耐用消费品发展阶段、资本品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阶段。为了尽快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政府对于汽车、钢铁、航天、信息和原子能等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的优先发展高度重视。

但是由于巴西政府把主要精力、财力都投入到了经济建设方面,而在社会事业的发展和人力资本的改善方面投入非常有限。例如,巴西联邦政府用于社会领域(学校、医院、公用事业等)的投资,1972年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57%,1980年为2.24%,1984年为0.82%。由于政府在社会人力资本方面的投入微薄,进而在经济结构快速升级的过程中,巴西的人才(劳动力素质)却难以及时跟进。在社会消费能力有限、人才基础薄弱的条件下,仅靠政府的强力推进所达成的产业升级面临着生存基础与环境的考验,现代工业体系生存的脆弱性可想而知。

虽然以工业为主的“非均衡发展战略”取得了非常瞩目的成就,但是也产生了不可忽视的产业结构失衡问题。由于政府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发展工业方面,而对农业的发展重视程度不够,殖民地时代遗留下来的农村土地制度长期内没有得到改革,土地分配非常不均,3.5%的地主掌握了56%的可耕地,而40%的贫苦农民拥有的土地仅占总量的1%,另外还有大量的无地人口存在。这种土地高度集中的情况,一方面造成了地主有大量的土地闲置,另一方面大批的农民无地可种。这不仅严重抑制了农业的发展,使农业难以对工业化的发展产生支持,而且也使大量的少地农民长期处于严重的贫困状态,并且大量的无地人口被迫不断涌向城市。

而城市工业部门产业结构的快速升级,又使这些从农村大量流入城市的群体无法实现就业,而只能在一些非正规部门就业(非正规部门中就业的劳动力占工人百分比高达52%,即便按照占雇员的百分比来看也很高,大约占30%)或是完全失业。而在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方面,“非均衡发展战略”使得社会事业发展水平落后,又不能为这些在非正规部门就业或完全失业的人口提供必要的保障,于是,这些在非正规部门就业和完全失业的大量人口生活极端贫困,只能聚集在贫民窟中。

1920—1983年巴西产业结构特征(主要产业在GDP中所占的份额)
1920—1983年巴西产业结构特征(主要产业在GDP中所占的份额)

资料来源:詹姆斯·W·威尔基,《拉丁美洲统计辑要》第32卷,(James W. Wilie, Statistical Abstract of Latin America),加利福尼亚大学UCLA中心出版社,1996,第1107-1112页

小结

和其他的发展中经济体相似,在工业化的起飞阶段,政府依靠自身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所推进的工业化建设成效显著,但是随着工业化体系的日渐完备,经济体系中各主体之间的利益关系日益复杂,之前那种以政府为资源配置主导的模式弊端就逐渐显露出来。

为了追求快速的工业化,实现对发达国家的赶超,巴西所实施的“进口替代”“负债发展”“非均衡发展”“先增长后分配”等一系列战略设计,在工业化初级的起飞阶段成效显著,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巴西奇迹,但是也孕育了严峻的经济与社会风险。

一系列加速战略实施,使得相对先进的工业体系缺乏与之相匹配的社会与经济基础,整个经济系统自生能力很差,需要政府财政持续地输血。而随着外部挑战的增加和国家债务的持续膨胀,这种模式最终走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经济社会发展走入困境成为一种必然。

90年代——自由化“跃进”产生的矫枉过正

面对严重的经济与社会困境,进入80年代后期,巴西政府开始进行政策调整,然而在新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与推动之下,巴西的市场化改革又走向了过度的自由化、激进化,进而对其经济发展产生了矫枉过正的影响。一系列失误或不当的经济政策不但没有使经济走出停滞不前的困境,反而还使一些社会问题更加突出。于是,整个90年代的经济表现也并不令人满意,平均增长率为1.07%。

巴西经济体制与社会思潮的市场化、自由化跃进

(1)久陷困境巴西人心思变

正如我们前面所分析的,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巴西传统经济发展模式日益暴露出严重的缺陷。巨额财政补贴成为国家的沉重负担,国家对经济的过分干预又束缚了企业的手脚,过度的保护造成企业产品质次价高,进而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

80年代,在巴西依旧在中等收入陷阱中找不到出路而苦苦挣扎之际,以市场化为基础、实施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的日本及“亚洲四小龙”经济发展迅猛,令世界瞩目;在英国与美国,政府重新强化市场基础性地位的自由化改革也成效显著,英国经济重新焕发了生机,美国走出了困扰其近10年的滞胀泥潭。

不同发展模式所带来的强烈反差,与巴西在传统模式之下屡次尝试的失败,使巴西人逐渐认识到,进口替代模式已成为其经济发展的障碍和经济衰退的根本原因,只有变换经济发展模式,才能走出困境,这逐渐成为巴西各界人士的共识。

在总结东亚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经验的基础上,巴西于80年代末提出了“竞争性参与世界经济”的战略,开始对传统的进口替代模式提出挑战。

(2)IMF对巴西市场化跃进推波助澜

80年代拉美与东欧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普遍深陷困境,而东亚的日本与“亚洲四小龙”经济发展的成功,和实行自由化改革的英国、美国经济发展重现活力,使得经济理论界开始检讨政府主导型的或计划经济模式的弊端,倡导市场化、自由化的新自由主义学说得到理论界的认可,相关政策主张在国际社会迅速传播。“华盛顿共识”即是这一时期社会思潮与政策主张的产物。

对于巴西而言,除了社会各界对传统模式的反思和对新自由主义思想的主动接受以外,由美、英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以提供贷款的附加条款的方式向巴西兜售新自由主义政策,这也是推动其改革的一个重要原因。从80年代后期开始,为了得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以维持其借新债还旧债的困境,像其他的拉美兄弟一样,巴西政府也被迫接受了很多“华盛顿共识”的内容。

(3)科洛尔改革

在主动学习与被动接受的双重推动下,巴西经济发展思想与政策迅速地向市场化、自由化跃进。1990年科洛尔上台之后,一方面为了克服传统经济发展模式对巴西经济发展的束缚,一方面为了满足获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而要承担的经济自由化改革的附加条款,科洛尔大刀阔斧地调整了巴西经济发展战略,采取了开放市场、吸引外资、减少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国有企业私有化等措施,为实行外向型经济扫清了障碍。

科洛尔之后的佛朗哥政府、卡多佐政府以及卢拉政府出于上述两个方面的原因,也都坚持了继续进行经济自由化、市场化改革和扩大对外开放的政策,沿袭半个多世纪的“进口替代战略”被彻底放弃,巴西经济发展模式步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不但在90年代执政的几任总统都对市场化导向的改革有着比较坚定的态度,而且越来越多的有着欧美留学背景的社会精英们进入了政府经济决策班子中,这些海归们大都毕业于美国和欧洲的名校,并都在国外进行过欧美主流经济理论的研究,而且较多接受了美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影响,因此在制定改革政策和措施时自然习惯于引用西方经济学的理论,并且容易深信以新自由主义理论为基础的政策可以解决巴西当时的问题。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现照搬欧美发达国家的经济体制与政策的倾向,在对本国国情缺乏了解的情况下,对国内学者和企业界人士提出的一些主张发展的经济理论不屑一顾。

在当时,除了以总统为核心的政府团队深受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之外,新自由主义思想在巴西国会中也迅速扩张。罗德里格斯(Rodrigues)和鲁亚(Rua)分别在1987年和1995年针对国会议员所做的调查报告显示,90年代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支持者已较1987年多出3倍,且这些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支持者分散在各个政党中。罗德里格斯和鲍尔分别在1987年和1997年针对巴西国会议员的调查结果如表5所示。通过比较可以看出,自认为是自由派的议员和自认为是社会主义者的议员的比例由1987年的2∶1增加到了1997年的7∶1,且自认为是自由派的人数已超过半数,反观自认为是社会主义者的人数则减少到了10%以下。可见,在90年代巴西的整个政治上层建筑中都弥漫着浓厚的新自由主义气息。

表5 巴西国会议员的经济态度倾向

注:罗德里格斯的样本只包括众议院,鲍尔的样本包括众议院和参议院

资料来源:Power, Timothy J., Brazilian Politicians and Neoliberalism: Mapping Support for the Cardoso Reforms, 1995-1997, in Journal of Latin-American Studies and World Affairs, Vol. 40, No.4, winter 1998, PP.51-72

激进改革对既有的经济体系形成致命冲击

巴西政府这种市场化、自由化的改革无疑是非常必要的,也为后来成长为“金砖四国”打下了基础,但是这种从传统的进口替代一下跃进到自由主义,尤其是被迫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开出的新自由主义的药方,却存在着对经济发展模式矫枉过正的情况,带有很大的负面效应。这一点和俄罗斯的情况较为相似。

(1)贸易自由化与国企私有化改革,使孱弱的国内经济遭遇洪水猛兽般冲击

从1988年起巴西政府就开始逐渐减弱对国内生产商的保护,1988年和1989年推行的两项改革使平均进口关税由51%降到了35%,到了1990年政府又扫清了大部分零关税的障碍。1992年10月,进口计算机产品的禁令也被取消。消减关税计划之后的开放又把平均进口关税逐渐由1990年的33.2%降到了1993年年中的14.9%。

消减关税计划在耐用消费品方面的推进速度也非常快,耐用消费品的关税率降低了66%,并且取消了进口商品清单,使得被禁止了十多年的众多国外商品重新大量涌入。从图31中可以看出,从80年代末开始巴西的进口关税呈现快速的下降态势。

出口方面,尤其是从科洛尔上台的1990年开始,出口津贴制度全部被废止,出口激励政策也快速减弱(1981—1984年间出口奖励金额占GDP的比重为3.1%,但是1990—1991年所占的比重就下降到了1.3%)。

在经济实行自由化的“跃进”之后,国家开始减少对巴西企业的市场保护,国有企业陆续实行了私有化改革。由于长期以来处在高度保护之下的国内企业缺乏国际竞争能力,无力同国际企业竞争,从保护状态突然“跃进”到完全竞争的状态,导致大批缺乏竞争力的企业倒闭,同时没有倒闭的企业为了提升自身的竞争力,开始广泛应用国际上最新的科学技术和先进的管理方法,导致大批企业开始努力降低成本,大量精简职工,失业率也因此大幅上升。巴西的失业率从80年代的3%~4%上升到90年代末的8%~9%;同期失业人员由250万人上升到760万~800万人。

 80年代末期以来巴西进口关税的变化
80年代末期以来巴西进口关税的变化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国际收支经常项目差额
巴西国际收支经常项目差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巴西地理统计局,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表6 1990—2002年巴西的就业状况

资料来源:Economic Commission for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 (ECLAC), Economic Survey of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 2003-2004 and 1998-1999, United Nation ECLAC Website, 28th December 2006;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僵化的宏观政策对困难局势雪上加霜

“保持财政收支平衡”“拍卖国有企业、减少国家干预”是在“华盛顿共识”思想指导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给巴西开出的药方,明确要求巴西每年必须取得占国内生产总值一定比例的财政盈余。

世界银行:巴西预算余额/GDP
世界银行:巴西预算余额/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社会储蓄与资本形成总额/GDP
巴西社会储蓄与资本形成总额/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为了得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支持,巴西政府一方面千方百计地压缩各种财政开支,来实现财政盈余,一方面又快速地推进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改革,放弃了国家对重要经济部门的调控和建设。在国内经济遭遇外部洪水猛兽般冲击之际,政府不但没有加大对经济社会的救援力度,反而采取了切断输血的残忍举措,这对习惯于政府保护、依赖于政府扶植的众多羸弱的国内企业来讲无疑是腹背受敌。

在经济增长长期停滞、社会问题突出的时期,巴西政府为了追求财政收支平衡而多次实行紧缩的财政政策,这与其追求经济发展的目标无疑是南辕北辙,政策效果可想而知。

图35 巴西失业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保持国内金融市场与汇率政策的稳定是“华盛顿共识”的基本观点之一。

为了引进外资和防止资金外流,以实现汇率稳定,从而达到稳定经济的目的,巴西政府按照西方经典经济理论提出的标准模式,采取了高利率政策。1995—1998年期间,巴西银行的基准利率分别提高到53%、27%、24%和28%,扣除通货膨胀因素,每年的实际利率分别达到38%、18%、17%和27%,这在发展中国家是最高的。

在汇率政策方面,为了维持国外投资者对雷亚尔的信心,巴西采用紧盯美元为主的管理浮动汇率政策,同时为了促进进口以便使国内市场供应充足以稳定市场,并逼迫企业努力降低成本同外国产品竞争,巴西政府还主动实施了高估本币币值的汇率政策(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雷亚尔被严重高估,一度被高估达50%)。

高利率政策虽然在短期内稳定了汇率,大量外资也被吸引到巴西金融市场,但其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也非常明显。一方面,高利率抑制了国内私人投资,造成经济增长放缓。1994年巴西经济增长率为5.85%,但1998年下降到0.15%,1999年经济增长率仅为0.82%。另一方面,高利率政策加重了巴西政府公共债务还本付息的负担。1994年,巴西的公共债务相当于GDP的13%,1999年,这一比重高达41%;1994年巴西的公共赤字相当于GDP的4%,1999年这一比重上升到了8%;此外,高利率还抑制了消费和投资,造成市场萎缩,失业率上升。

币值高估不但导致了巴西贸易逆差情况严重,出口竞争力大减,而且也使雷亚尔成为国际投机者的炒作目标,为日后的经济波动埋下了隐患。另外,资本市场的自由化开放,使得国际投机资本可以自由出入,增加了本国金融市场管理的难度,也给世纪之交的两次危机埋下了伏笔。

选择巴西为剖析对象的原因及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的表征

为何选择巴西作为案例剖析对象

除了拉美之外,亚洲的一些国家在穿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也存在着不顺利的典型。如菲律宾 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671美元,2006年仍停留在 1123美元,考虑到通货膨胀这一因素,人均收入基本没有太大变化。还有一些国家的收入水平虽然在提高,但始终难以缩小与高收入国家的鸿沟,如马来西亚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812美元,到2008年仅达到8209美元。

图5 马来西亚人均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在众多的成功与失败的案例中,我们之所以选择巴西作为前车之鉴的剖析对象是基于以下的考虑:

一方面是考虑到在这些国家中巴西是仅次于日本的第二大经济体,选择体量较大的个体进行剖析对于已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来讲更具可比性。但之所以没有选择体量更大的日本是因为我们以往已经对日本的经济发展历史做了较多、较为详细的研究,而相比较而言,国内研究巴西的还相对较少,国人对其了解还远不及对日本的了解。并且与日本相比,巴西在穿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更为坎坷,除了可以借鉴其成功的经验之外,还可以给我们一份的提醒与告诫,这一点是经济发展较为顺利的日本所不具备的。

另一方面,巴西在穿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也经历了一次较为深刻的经济发展模式与体制转型,转型过程中的经验、教训更值得做深入的挖掘,这是东亚成功穿越陷阱的国家所不具备的历史背景。并且和其他的拉美国家相比,巴西除了经济体量更大之外,经历体制转型之后经济发展的成就也更为显著。

图6 印度尼西亚、菲律宾人均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图7 巴西、墨西哥、阿根廷、智利、马来西亚、韩国、日本、新加坡和中国台湾、中国香港GDP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时的特征表现

特征之一:经济增长停滞

巴西的工业化起步于20世纪30年代,但真正发展成为新兴工业化国家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特别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1956—1961年库比契克执政时期,巴西经济的年平均增长率达到8.7%,而在1968—1973年军政府执政时期,巴西国内生产总值历年分别增长11.4%、9.7%、8.8%、11.3%、12.1%、14.0%,创造了历史记录,巴西经济由资本主义世界的第十五位跃居至第八位,被誉为“巴西的奇迹”,它是在20世纪除日本外没有国家能超越的。

但到了80年代,由于自身发展过程中积累矛盾的不断深化,国际环境恶化的冲击以及经济政策的失误,巴西经济陷入了重重困难之中,1980—1990年经济出现负增长,平均复合增长率为-0.54%。90年代巴西政府积极进行政策调整,但在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下,积极的政策调整出现了矫枉过正的情形,再加上国际经济危机的频繁冲击,整个90年代的经济表现也不能令人满意,平均增长率为1.07%,不仅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且也低于拉美平均水平。

巴西这个六七十年代拉美经济的领头羊,沦落为拉美经济的劣等生。

巴西、阿根廷、智利、墨西哥人均GDP
巴西、阿根廷、智利、墨西哥人均GDP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千年史》,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人均GDP增速
巴西人均GDP增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GDP增速(IMF)
巴西GDP增速(IMF)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特征之二:贫富分化严重

20世纪70年代以来,巴西的收入差距迅速上升,贫富分化问题非常严重,每月收入低于30雷亚尔的赤贫人口在社会总人口中的比重持续上升,基尼系数一直远高于0.4的国际警戒线水平,其程度远甚于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成为世界上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之一。

从表1可以发现,从1960年到1990年,最贫穷的20%的人口的收入占全国总收入的比重非常低,且呈现持续下降的态势,而最富有的1%却享有全国15%上下的收入,相当于全国较低收入的60%的收入总和。

表1 196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6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1960—1990年巴西社会各阶层收入分配情况

资料来源:de Souza, Amaury, Redressing Inequalities: Brazil’s Social Agenda at Century’s End, in Susan Kaufman Purcell and Riordan Roett eds., Brazil Under Cardoso, Boulder, Colorado: Lynne Rienner Pub, 1997.

由于经济长期停滞不前,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巴西城市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贫民窟,严重影响了经济的增长以及社会治安等。据统计,在全国1.74亿人口中,有5400万人(占31%)处于贫困状态;1/3的城市居民居住在“法维拉”(Favela,贫民窟)。

巴西基尼系数
巴西基尼系数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占总收入份额
巴西20%最低收入人口占总收入份额

资料来源:Bloomberg,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贫困率(贫困人口/总人口)
巴西贫困率(贫困人口/总人口)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失业率
巴西失业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特征之三:政治腐败、经济紊乱

在传统的经济发展模式下,政府对经济的发展起主导作用,政府手中掌握着较大的权力和资源,在缺乏民主监督的情况下,腐败的滋生也就难以避免。

而实际上巴西政府官员贪污受贿达到了近乎横征暴敛的程度。政治的腐败与利益集团间的利益纷争也使得巴西的政治制度与经济政策动荡多变。不同利益群体的斗争造成党派林立,新党不断出现(截至1992年5月统计,有40余个政党),但有权威的政党却长期未能形成。

在经济决策方面,代表社会不同利益群体的党派之间冲突严重,使得政府政策多变且执行不力。例如,5年内由3届政府提出了6次紧缩政府开支的计划,4次冻结存款、工资和物价,3次变更货币。这种政策的多变和粗暴,进一步导致巴西经济深陷滞涨的泥潭而不能自拔。

政治的腐败与混乱催生了十分猖獗的地下经济,偷税漏税等地下经济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高达40%,被称为世界上的逃税天堂。对于高额的政府赤字,中央财政与中央银行相互贯通,不断以滥发货币填补财政亏空,从而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并久治不愈。1967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为24.50%,到1979年通货膨胀率达到了77.2%,到了1980年已高达110%,1981年为97%,1982年为99.7%,1985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达到235.1%,到1989年巴西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1782%。腐败的政治环境与混乱的经济环境使巴西的前景一片黑暗,绝大部分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巴西货币与准货币增速
巴西货币与准货币增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通货膨胀率
巴西通货膨胀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发展中国家的“中等收入陷阱” 之劫

何谓“中等收入陷阱”

关于“中等收入陷阱”,理论界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定义,大致可以概括为:当一个国家的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水平后,由于不能顺利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导致经济增长动力不足,最终出现经济停滞的一种状态。

对于其主要的表现特征,《人民论坛》杂志在征求50位国内知名专家意见的基础上,从经济、政治、社会等方面列出了“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10个特征,包括经济增长回落或停滞、民主乱象、贫富分化、腐败多发、过度城市化、社会公共服务短缺、就业困难、社会动荡、信仰缺失、金融体系脆弱等。

从工业化的发展历史来看,新兴市场国家人均GDP突破1000美元的“贫困陷阱”后,很快会奔向1000美元至3000美元的“起飞阶段”;但到人均GDP 3000美元附近时,快速发展过程中积聚的矛盾会集中爆发,使自身体制与机制的更新进入一种临界状态。很多发展中国家在这一阶段由于经济发展自身矛盾难以克服,发展战略失误或受外部冲击,出现经济增长回落或长期停滞,陷入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阶段。

闯关“中等收入陷阱”过程中的成功者与落难者

“东亚奇迹”——东亚诸国成功越过“中等收入陷阱 ”

国际上公认的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地区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但就比较大规模的经济体而言,仅有日本和韩国实现了由低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转换。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972年接近3000美元,到1984年突破1万美元。韩国1987年超过3000美元,1995年达到了11469美元。从中等收入国家跨入高收入国家,日本花了大约 12年时间,韩国则用了8年。

日、韩及“四小龙”人均GDP(1)
日、韩及“四小龙”人均GDP(1)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日、韩及“四小龙”人均GDP(2)
日、韩及“四小龙”人均GDP(2)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拉美化”——拉美国家在“中等收入陷阱”上的群体沦陷

拉美地区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则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代表。

20世纪70年代,拉美地区经济曾出现过一段快速发展期,拉美大部分地区已经达到人均GDP1000美元;进入80年代,由于经济体系失衡与政府管理不善,拉美经济发展开始停滞,增长平均徘徊在人均3000美元左右,同时还伴生着严重的社会动荡以及经济危机,比如阿根廷危机、巴西危机以及墨西哥危机等,这一现象被称为“拉美化”。

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人均GDP(1)
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人均GDP(1)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人均GDP(2)
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人均GDP(2)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学者们对“拉美化”这个概念有着许多不同的理解,例如有人从政府政策出发,认为政府政策失位和失误,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却没有同时处理好各种社会矛盾,从而导致一系列后果;也有人从经济发展模式的角度分析,认为“外资主导型”投资道路的内生缺点导致以上提到的这些现象产生。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同样没有明确地界定“拉美化”或“拉美病”的概念,只是笼统地谈论拉美国家遇到的各种问题,如贫富悬殊扩大、腐败严重、国有企业效率低下、社会治安恶化、城市人口过多、地下经济泛滥、对外资依赖性强、金融危机频繁和政局不稳定,等等。

长波衰退中的增长与通胀

长波周期下的增长与通胀转化

最近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其一,大家普遍预期的美元企稳问题,我们觉得这个问题的关键是美元企稳是个长期现象还是一个短期现象。其二,在美元有升值的预期下,为什么国际原油价格还在不断地创出新高,这到底是标价因素还是供需因素在起作用。关于这两个问题,本质上是一个问题,它实际上就是在长波周期的衰退中,经济增长中的币值变动和通货膨胀使得增长趋势复杂化。简单说,通胀与增长的博弈决定了当前和未来世界经济在衰退过程中的运行方式。

虽然在中周期的运行过程中,经典的周期理论对通胀问题有着明确的描述,但是,我们觉得解决当前的通胀和增长问题,用中周期的框架看不清楚,这也是我在年度策略报告《国际化博弈》中使用长波周期框架的原因。在长波周期框架下,很多短期因素不能解释的现象变得非常清晰,以下就是我运用长波理论对美国经济和未来中国经济近期的走势提出的一些看法。

长波衰退中的资源约束与信用膨胀

在世界经济长波周期中的资源约束问题,往往发生于世界经济长波的衰退阶段,这一点我们在《色即是空》中曾经阐述过其逻辑,当创新带来的生产率的提高和新型工业化国家的崛起,共同增强对资源的需求的时候,资源往往由于在长波萧条中的投资不足而产生瓶颈。但是,从更长的时间来看,金属资源是可以重复利用的,所以,其稀缺程度会为技术进步所缓解。唯有化石能源是不可再生的资源,所以,资源约束问题往往以化石能源的涨落为最终归宿,这就是石油与金属的根本区别。

由此,也衍生出对于当前的资源品价格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更为长期化的思路。简单回顾1948—1991年世界经济由汽车、计算机技术所带动的第四次长波周期演绎,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的博弈关系始终存在,也代表了长波周期四阶段的本质划分:1948—1966年,受益于技术创新所带动的劳动生产率提升以及资源品的供需平衡,美国经济增长与核心CPI之间的直观差距不断扩大;1966—1973年,资源需求的上升以及供给阶段性有限使得核心CPI逐渐超越经济增长;1973—1982年,成本推动型的通胀成为制约经济增长的主导因素,而此时劳动生产率提升的放缓则使得降低成本的唯一方式,就来自于经济增长的大幅减速;1982—1991年,新的技术创新赋予了经济重拾复苏的动力,而经济增长大幅放缓后资源品重归供需平衡也提供了另一方面的支撑。

回到2008年,在现有的美元本位货币体制之下,这是继20世纪70年代之后第二次发生长波周期的资源约束,实际上,每次长波都会出现上述问题,并不被货币体系改变而改变。但是,我们必须讨论在美元本位下,资源约束存在被放大的机制。原因在于美元本位由于缺乏金本位下,通过黄金流动来抑制贸易不平衡约束机制,所以美国的赤字政策和美元储备的膨胀,本质上决定了世界经济中会存在被放大的需求和由信用所催生的产能过剩,这些问题在当前并不明显。所以,我们必须重新思考当前旺盛的经济需求中,有多大的美元信用膨胀因素,虽然这无法量化,但是却是世界经济衰退的潜在机制所在。

资源约束与产能过剩,这是长波衰退的两个基本原因,但在美元本位的货币体系下,资源约束更多地向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化演化,这也是在世界经济进入美元体系之后,通货膨胀治理艰难,同时资产泡沫频发的原因。因此,我们的分析逻辑就是围绕着这两个核心问题来分析美元在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博弈中的币值变动问题,期望从中发现美元在长波衰退期的运行规律,并进一步探讨与美元币值同时决定的资源约束、经济衰退过程和通货膨胀问题。

美国经济增长与通胀之间的转化过程
美国经济增长与通胀之间的转化过程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长波衰退期的价格现象

经济学并非自然科学,也不是占星术,目前还没有能够消除这种担心的理论。

——木船久雄

为什么要研究长波,因为世界经济已经处在长波繁荣向衰退过渡的拐点上,在拐点前后的经济运行特征将有很大变化,这正是我们用短期现象来判断未来的困难所在。而且,美国仍是第五波世界经济长波周期的主导国,本质上看,研究美国和研究世界经济就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在研究美国问题时是以长波的逻辑展开的。

当然,对长波的研究历来众说纷纭。我们这里与其说是用长波的框架,不如说是利用长波的视角来观察目前世界经济中我们所经历的种种现象。不过根据我们对长波理论的理解,长波的现象无非也是从增长率、价格波动、资本的收益率等几个角度来分析,而对于长波的触发因素,也是从技术创新等公认的角度去解释。但是,从我们的角度出发,我们将本文的重点集中于增长与价格波动的探讨,这是一个纯宏观的视角,不过在这个视角下,最主要的就是能源与长波的问题,这是对当前的投资十分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们处于长波衰退的哪个阶段

我们根据主流的长波理论对世界经济的长波作了如下的划分(见表1),但是对于本轮尚未结束的第五波长波的划分目前仍未有研究。我们凭借对长波周期的理解,2000年的网络股泡沫的破灭并不能说是第五波长波的繁荣结束。因为长波不完全是一个创新的问题,还包括对价格与增长关系的理解。所以,我们认为,本轮长波繁荣期的终点应该划在2004年的美国经济增长高点附近。我们注意到,在此之前,经济保持较快的增长,但通货膨胀并不显著。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在2004年步入长波衰退之后,至2007年世界经济的通胀问题已经愈发明显。长波的衰退特征与1970年附近出现的全球通胀与美元动荡问题,债务危机问题等等长波衰退的特征相类似,所以我们在年度策略报告《国际化博弈》中的判断是基本符合长波特征的。

1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

资料来源:雅各布·范杜因,《创新随时间的波动》;第四波以后的分析见《技术进步与经济波动》,陈漓高等

将长波衰退定位于2004年,后面的问题可能就豁然开朗,我们注意到上一个长波周期1966年为繁荣向衰退的转折点,实际上就是增长与通胀的反向运动的转折点。而同样在2004年美国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对于未来的增长与通胀的演绎,第四波长波给我们的经验是,在1969年以前,当美国的通胀没有显著脱离美国经济增长率的中枢时,美国经济仍然能够维持一定的增长率。就如我们看到2007年以来虽然经历了次贷危机,但是美国经济依然能够在相对不高的核心通胀情况下维持增长是一样的。所以在未来的增长与通胀的博弈中,关注通货膨胀率的上升对美国经济未来的发展脉络十分重要。这一点我们将在下面的章节中讨论。

长波中的增长与价格

既然我们如此看重长波衰退中的价格问题,我们不妨来研究一下长波中的价格特征。这将有助于我们理解未来的大宗商品和石油的价格,有助于理解未来通货膨胀的发展趋势。

关于长波衰退期的通货膨胀问题,从现象上表现得非常清晰。所以,长波本身就被定义为一种周期性的价格现象。对于长波衰退期为什么出现价格的大幅上涨,按照罗斯托的解释,这是与食品与原材料的价格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过在金本位下,有些学者认为是重要金矿的发现导致了流通中的货币流通量的增加,因此导致了通货膨胀。总而言之,无论是战争还是黄金的发现所引起的货币供应量的增加都在表面上被解释为在长波的衰退期出现通货膨胀的原因。而我们通过近两次长波所观察到的现象就是资源约束与信用膨胀是导致通货膨胀的两个基本原因。上一波20世纪70年代的通货膨胀的原因自然也是符合这种解释的。

价格中的长波阶段(罗斯托)
价格中的长波阶段(罗斯托)

资料来源:木船久雄,《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20世纪70年代后为长江证券研究部添加

从美国的经济长期波动与物价的关系看,美国两次通货膨胀与增长的阶段性背离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和70年代,这两个时间就是我们所说的长波的衰退期。而且,尽管20年代的通货膨胀有战争的因素。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即便在金本位下,这种现象也是存在的。我们认为,美国作为世界经济第三波长波周期以来的主导国,其经济趋势应该能够代表长波的基本特征。

如果从现象上来看,衰退期的通货膨胀至少是一个必然的现象,我们在前面也提出了长波衰退期资源约束与信用膨胀的基本逻辑。这种以能源为代表的原材料价格的上涨到底有没有内在的原因,这也是我们必须探究的问题。

美国经济增长与物价的长期波动
美国经济增长与物价的长期波动

资料来源:木船久雄,《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

日本经济增长与物价的长期波动
日本经济增长与物价的长期波动

资料来源:木船久雄,《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

长波中的能源

关于长波中的能源价格上涨,我们实际上对于在世界经济高速增长的后期出现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并无大的疑义。问题的关键在于,在世界经济出现长波衰退之后,如1970年附近,仍然爆发严重的石油危机,为什么经济衰退没有从供需的角度减弱石油价格的上涨呢,实际上,除了一些用于解释石油危机的偶然因素,如战争之外,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基本原因呢,日本学者木船久雄曾经在他的文章《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中进行了研究。

木船久雄研究了日本与美国的一次能源供给对国民生产总值的弹性值,他认为,长期来看,能源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可以从以下几点理解。

其一,从超长期来看,弹性值集中于1,在约100年的时间里,尽管出现了重大的产业和社会结构变化,作为生产要素及作为家庭最终消费的能源消费合计增长率与经济增长率是近似的。

其二,弹性值是极不稳定的,在弹性值受到较多干扰的时期都是经济增长率水平急剧下降的时期。

上述两点实际上指出了一个事实,就是能源消费本质上是跟随经济增长的,一方面,经济增长会带来需求的增加,在供给约束条件下,带来价格上涨。但是,另一方面,能源的需求也不可能脱离经济增长而体现出所谓的绝对稀缺性,能源的供给在出现了需求上升的预期之后是可以得到缓解的。因此,我们认为能源不存在脱离经济基本面无休止上涨的可能。

但是,对于为什么在经济衰退之后依然出现一定时期的能源价格上涨呢,这个就存在着能源消费的惯性规律问题。对此,木船久雄解释道“日本即使在石油危机之后,尽管能源价格发生了变化,但是,战后近30年培植起来的多耗能产业和消费结构也难以因价格变化而急速转换。20世纪60年代末到1978年前后,日本弹性值超过1,正是此惯性时期。相反,弹性值有下降趋势时,情况亦相同”。

美国一次能源供给对国名生产总值的弹性值
美国一次能源供给对国名生产总值的弹性值

资料来源:木船久雄,《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

即便是经过这样的解释,我们可以认为能源在经济衰退后的一定滞后期之内,能源价格仍能维持高位,但是,为什么这种情况以极端的形式出现,(如石油危机),那就只

日本一次能源供给对国名生产总值的弹性值
日本一次能源供给对国名生产总值的弹性值

资料来源:木船久雄,《经济的长期波动与能源》

我们观察美国的长期一次能源供给对国民生产总值的弹性值,美国两次弹性值超过1,且与国民生产总值趋势产生背离的阶段,一次是在1911到1922年,一次是在1972年到1976年,这两次都是处于长波的繁荣向衰退转换的过程中。在后一次,美国的核心CPI直到1980年才见到最高点,因此也许第二次石油危机的发生才能够更多地被解释为偶然因素。

我们对长波中通货膨胀研究的体会是,至今为止关于在长波的衰退期出现严重通货膨胀的原因都没有信服的解释。但是,这种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所以,我们要从通货膨胀与增长的博弈角度来寻找未来世界经济增长中的基本规律,这是我们观察世界经济和判断美国经济的入手点,也是看待中国经济的基本前提。

长波中的美元

在观察了长波衰退期的本质特征之后,出于我们研究的目的,我们仍然需要观察美元在长波衰退期的特征。这正好为我们研究扑朔迷离的美元走势提供一个视角和思路。

美元指数走势
美元指数走势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在20世纪70年代长波的衰退期,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瓦解实际上就是经济增长达到衰退阶段之后,作为主导国的经济实力下降的一种反映。而在此之后,直到1990年,第五波繁荣来临之前,我们观察到美元曾经经历过两次小的反弹和一次大的反转,在1973年和1975年长波的衰退期,分别有两次反弹,而在1980年后,曾经出现一次长达5年的上升过程。但那时已经处于长波的回升期。我们相信,研究这些美元反弹和反转的原因对当前的美元币值研究是有借鉴意义的。

20世纪70年代的两次美元企稳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期正处于美国经济由60年代的繁荣期向70年代的滞胀期的转变期间。美元的国际货币中心地位动摇,以及币值大起大落的原因最终都将归咎于,世界经济长波衰退期中的美国经济何以由繁荣转变为滞胀的解释。整个70年代美国经济滞胀于全球经济衰退之中,这正是我们分析美元何以在实体经济下滑过程中出现两次企稳现象的总基调,即美国经济当时与欧洲或新兴经济体在经济波动中处于此消彼长的关系。

美元指数在1973—1975年的企稳其实可以细分为以下两个阶段进行分析:(1)美元在1973年一季度后的一波下滑,主要基于同年3月份维持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固定汇率制的崩溃,德、法联合对美国采取浮动汇率,直接引起美元的大幅下跌。(2)石油危机作为外部冲击事件,在本轮经济衰退过程中加深了美、德、日的结构型受损程度,再加之美国经济本身在1972年起便有约23个月的工业增长,以至于美元在石油危机之后相对于德、日走高。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与石油危机对美元、 日元、 马克的冲击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与石油危机对美元、 日元、 马克的冲击

资料来源:Bloomberg,CEIC,长江证券研究部

1973年12月发生的石油危机使得美、德、日三国在1974—1975年间均出现了通货膨胀大幅攀升和经济增长迅速下滑,但为何美、德的通胀压力以及经济下滑与回暖的情况都要远远好于日本?我们对此的原因解释又恰恰是美元相对于马克、日元走高的最根本原因所在,以及日本经济损失惨重和日元与马克相比贬值更多的内在原因:(1)美国经济于二战之前便已完成了产业转型,受过二次大战的耗竭,使得美国经济强于战败国的德国与日本。同时,美国经济在20世纪60年代的8年繁荣期时,德国与日本尚未真正完成产业转型,这也是在共同遭受石油危机的外部冲击时,美国经济何以略胜一筹的根本原因。(2)德国从粗放型到集约型的升级始于60年代中期,而日本70年代之前尚处于以化工、石油与钢铁等重化工行业为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更确切地说此时的日本处于资本与资源密集型的发展阶段。同时1973年的石油危机正好使得这个受资源约束性较强的国家遭受严重冲击,并在美国和德国早已完成产业转型的情况下,日本才被迫从资源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因此,从产业转型推动经济增长这一基本面的角度而言,日本受第一次石油危机的影响远远大于美国与德国。(3)1967年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原子能共同体和欧洲经济共同体的最终统一(欧共体),实际上增强了德国抗衡美、日贸易竞争与抵御石油危机的抗风险能力。在这里与其说是抵御,不如说是欧洲共同体其他国家分摊了德国面临的风险因素,德国与日本经济不同的另一方面体现在其主要的贸易对象不是美国,而是欧共体内部成员。所以1973年法、德以及欧共体其他国家共同对美元实行浮动,而彼此之间却保持固定汇率,这让德国的外部经济环境远胜于日本。与此同时,石油危机造成的原材料高成本得以在欧洲煤炭、钢铁、能源共同体协议之间得到有效化解,使得高通胀的压力消耗于欧洲各国之间,而日本却只能独自承受高通胀带来的负面冲击。

因此,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初步的结论,在第一次石油危机冲击下,美国、德国与日本之间的经济增长此消彼长的关系是此次美元出现反弹,而不是美国经济出现向好反转的原因。总体来看,在长波的衰退期,美国作为主导国,和欧洲国家以及追赶型国家(日本),由于自身的竞争能力、币值相对变动的原因,确实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关系,这可能是主导美元币值短期走势的基本原因。但是,正是由于衰退向萧条过渡的基本性质,也从来没有使美元出现过反转。

两次石油危机前后美、 德、 日三国CPI 对比
两次石油危机前后美、 德、 日三国CPI 对比

资料来源:Bloomberg,世界银行,长江证券研究部

两次石油危机前后美、 德、 日三国GDP 增长率对比
两次石油危机前后美、 德、 日三国GDP 增长率对比

资料来源:Bloomberg,世界银行,长江证券研究部

两次石油危机期间欧洲区国家货币汇率对比
两次石油危机期间欧洲区国家货币汇率对比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注:英国不在欧洲共同体之内

美元反转与1985年广场协议

在20世纪80年代前半期,美国实际利率大幅提高和美元的上升,把那些高成本、低利润率的企业大量淘汰出局,这为美国经济的复苏提供了初步条件。另一方面,日本在1983年“美元——日元委员会”成立后,资本流动的自由化进一步加强。对美国的投资迅速增加,即通过购买美国国债的方式,使日本经常收支的巨额顺差环流到美国,增加了对作为投资货币美元的需求,因而使美元继续大幅度升值。同时,为了治理严重的通货膨胀,美国实施紧缩的货币政策,连续多次提高利率,高利率吸引大量的海外资金流入美国,导致美元汇率飙升,从1979年年底到1984年年底,美元汇率上升了近60%,美元对主要发达国家货币的汇率超过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前的水平。所以,这次美元的反转是在滞胀问题解决之后一系列政策的结果,我们目前显然还没有到达值得讨论的那个阶段。

长波衰退中美元的反弹

关于长波中的美元币值,我们这里能够提供两点经验。首先,在长波周期的衰退期中,美元从来没有出现过反转,只是在其间出现两次反弹。其次,这两次反弹的发生原因实际上还是源于美国在其间的几次经济短期波动,而这些短期波动中美国与欧洲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的此消彼长关系,实际上反映出了美元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同时,也是美国对于石油危机抵御能力的一种体现。

共生模式嬗变下的增长与通胀

我们前面研究了在20世纪70年代的长波衰退期中的世界经济的基本特征。但是在2004年开始的长波衰退显然不会是20世纪70年代的翻版。但我们必须肯定很多基本的特征和机制是相同的,因为当今的世界经济的共生模式就从那个时代演化而来,当然,也必然有不同的地方,因为当前的共生模式与以前相比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共生模式的构建

世界经济共生增长的模式是指,在当前世界经济一体化和产业分工国际化的背景下,所形成的资源核心国、制造核心国、货币(消费)核心国互相依赖而共生的情景。这种相互依赖和共生体现为:资源核心国的资源主要用于出口而不是自我消费;制造核心国的产品用于出口的比例十分庞大以至于外需成为遏制或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货币(消费)核心国在世界货币体系中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但其对制造核心国的产品依赖度很强,具有消费但不生产的特征。

显然,欧佩克、巴西、澳大利亚等属于资源核心国,中国是典型的制造中心国,美国是典型的货币(消费)中心国。这三类国家形成的共生模式就是当今世界经济增长的逻辑,不同类型的国家完全根据自己的比较优势进行分工,并强制性地按照共生模式实现自身经济增长,一旦脱离这一世界经济运转的共生模式,结果将比现在糟糕。

从本质上说,共生模式形成的根本原因在于世界经济分工进一步朝着纵向一体化方向演进,而决定共生模式延续性的关键则来源于美元的信用度。正如艾森格林(Eichen-green)所说,如果外围国家对美元的信心坚挺,这种共生模式就能维持。因此,整个世界经济增长链条的维系或断裂可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元,而支持美国消费和经济增长的前提是中国和资源出口国将大量外汇储备以美元资产的形式持有,推高美元资产价格,压低长期利率。

一般认为,共生模式的构建是在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之后,其实不然,共生模式的本义在于美国通过美元的扩张式发行以支撑其内部需求,并且通过美元回流的方式规避国内储蓄率过低所导致的资金成本过高的问题,而这种信用扩张其实在20世纪60年代金本位制度下美国奉行凯恩斯主义的时候已经有所萌芽,而恰恰是由于美元的无节制扩张才最终引发了金本位的淘汰,可以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解体是由于将美元形成的信用扩张以及相应的共生模式发挥到了极致,而内在的主导因素则来源于美国自身的产业结构变动。

国际产业分工下的增长模式
国际产业分工下的增长模式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部

共生模式的嬗变:美国抵御通胀的能力增强

从20世纪60年代共生模式开始构建直至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破灭后的进一步发展,共生模式中除了资源核心国由于产品属性之外并非一成不变,美国作为消费核心国以及60、70年代的日本、80年代的东亚四小龙和如今的中国作为制造核心国,制造国核心地位的转变包括终端产品的差异化都在有序发生。

在这种技术升级呈现区域性扩散的“雁形发展模式”下,美国经济得以更快地加速其内在的产业结构调整,制造业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程度逐步被消费需求所替代,由此,即使是在技术创新的扩散主导期,其贸易状况也只能说是有所好转。因此,美国的消费需求在没有贸易顺差的支撑下更多依赖的就是财政赤字以及相应的信用制度扩张体系,虽然技术创新的前瞻领导力使其能够维持雁形模式中领头的地位,但是在长波周期中很长的一个阶段,世界经济最需要的却是他支撑力薄弱的消费需求。

所以,就现在的共生模式而言,美国与20世纪70年代相比越来越脱离制造领域,但是美国的消费越来越依赖制造终端,所以,我们的基本判断是,相比70年代,美国对通货膨胀的抵御力在增强。

当前美国的通货膨胀水平并未显著脱离其增长率的中枢,这一点在70年代的衰退初期也是如此。当然,在大宗价格大幅上涨的情况下,美国通胀没有大幅上涨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其一,就是从美国当前的经济结构看,其消费为主的结构对资源价格具有更低的敏感性。其二,大量的通货膨胀压力被中游制造业国家(如中国)所消化。所以,较低的通货膨胀是保证美国能够自由运用其降息政策的关键。也正是因此,使得美元反弹的可能性出现。同时,这是在美元升值预期下油价大幅上涨的根本原因。而其背后的因素是新兴市场国家还没有衰退。

美国CPI 和核心CPI
美国CPI 和核心CPI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美国PPI 和核心PPI
美国PPI 和核心PPI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但是这些问题都是暂时的,因为以中国为代表的制造业国家对高成本的承受能力正在减弱,而美国核心通胀的上升也已经说明了通胀压力正在传导,所以,需要密切关注通货膨胀的情况。我们认为,美国GDP自2007年一季度以来在衰退的边缘波动,而尽管遭受了次贷危机自2007年三季度后环比回落,但其衰退的幅度都是十分有限的,这就与通胀的控制有相当大的关系。

共生模式下增长与通胀的未来

但是,通胀与增长的博弈是一把双刃剑,在美元有反弹预期的情况下,原油价格的上涨实际上正在推动全球的通胀预期,所以,目前美国经济的稳定以及全球经济的稳定必将以新兴制造业国家的衰退为代价。我们认为,虽然全球不一定会在突发事件的触发下发生石油危机,但其本质仍是一致的,只不过是程度的问题。在未来的增长中,我们认为即便是美元反弹,国际大宗可能仍将脱离标价因素而继续上涨,或者说将继续维持高位。而这一阶段能够延续多长,将视美国的通胀传导而定,实际上也就是视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对通货膨胀的忍耐程度而定,这正是当前看不清的地方所在。但是整个逻辑的过程是清晰的,只不过是时间和程度的问题而已。

所以我们对世界经济的结论是,美元反弹不会改变大宗的基本趋势,世界经济将在需求仍然旺盛的情况下继续经历高通胀的考验,而这种暂时平衡的持续性取决于新兴市场或者任何一个发达经济体的衰退过程。就像我们在开头所说,美元的泡沫所带来的过度需求和产能过剩机制仍然没有得到明显的调整,而这种调整按照历史经验看,往往就会以一个极端的形式出现。

按照我们的逻辑,最终世界经济的调整方式是,目前美国仍能够运用其货币政策和尚未高企的通胀水平将经济稳定在现有状态。但是由于旺盛的世界需求的存在,通胀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当美国的通胀高企之后,世界经济将经历一段时间的通胀与减速共存的局面。我们无法判断这个局面持续的时间,但是,我们在开头所论述的长波机制注定了这个过程不可避免。

世界经济进入调整的第二阶段

美元体制下的共生模式给予了各个层次更为精细的经济增长模式。类似于产业链上下游间的各个环节,分工的细化有利于资源的最优分配,但是同时也导致了任何一个经济环节的内在波动都可以传导到其他层次,而这种传导显然又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

世界经济调整的阶段性特质

在此番次贷危机引发的经济调整与历次经验对比的时点选择上,我们并没有选择20世纪80年代的储蓄信贷危机抑或是90年代的LTCM危机,主要是考虑到共生模式调整体系的连贯性,毕竟欧元区经济的影响力在21世纪显然要比20世纪的80、90年代强许多。因此,我们在这里重点比较的是2001年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时的世界经济调整方式,虽然资产价格膨胀最终导致危机的标的有所区别,但究其本质无非都是美国内在经济周期所导致的信贷泡沫。

比较1999年以来美国经济与欧元区经济的同步性,在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之后欧元区经济的确跟随美国经济出现一定调整,但是从调整的幅度来看,明显要弱于美国经济,这主要是因为欧元区与美国相比,消费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程度并没有那么大。而就消费贡献2/3以上GDP的美国而言,资产价格崩溃所导致的消费急速回落对于经济增长无疑是致命的。不过,由于降息政策的及时性,美国经济在面对资产价格泡沫破灭引致的经济回落的风险时明显要强于欧元区,这也是欧元区经济虽然GDP回落幅度上弱于美国,但是从回落到之后的复苏却要滞后于美国的关键所在。

1999 年以来美国经济与欧元区经济的同步性比较
1999 年以来美国经济与欧元区经济的同步性比较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再来比较2001年美国经济与中国经济的同步性可以发现,两者之间的调整过程呈现的也是中国要滞后于美国。内在的联系机制在于,美国对于中国实体经济的影响主要是在于进口需求,虽然美国的进口需求一直以来都具备极强的GDP增长关联性,但是中国的出口增长除了美国之外还有强劲的欧元区支撑,而欧元区经济内在的产业结构与美国之间的差异决定了消费需求对于经济增长贡献程度的不同,从而历次资产价格泡沫破灭时经济增长的回落自然存在时滞。由此,当面对由美国经济内在周期波动所衍生的世界经济调整时,阶段性的特质总是无法避免。

1999 年以来美国经济与中国经济的同步性比较
1999 年以来美国经济与中国经济的同步性比较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调整阶段的细化分解

第一阶段:美国的率先回落

结合科技网络股泡沫以及美国经济历次波动对于世界经济的影响,我们可以发现,目前美国经济以及世界经济的这种调整过程,整体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美联储通过放松货币政策以延缓经济增长步入衰退的速度。在这一阶段之内美元将会呈现加速贬值的态势,虽然美元的贬值有利于暂时性缓解原本的贸易逆差,但是美元回流在贬值的压力下无疑会受到更多质疑,这也从根本上延长了美国经济复苏的时间。

1999 年以来美元指数及基准利率
1999 年以来美元指数及基准利率

资料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部

1999 年以来美国进出口同比增速变化
1999 年以来美国进出口同比增速变化

资料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部

值得注意的是,美元指数在2000年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之时并没有呈现大幅度的回落,主要是由于科技网络股泡沫与现在的房地产市场泡沫相比,全球化的程度要更深,泡沫破灭引致的经济增长回落是同步的,所以即便美国的基准利率要先于欧洲央行利率调整,但是美元指数的变化显然更注重的是经济增长预期的变化,这也是我们接下来探讨美元的短期波动时必须要考虑的。

第二阶段:通胀与币值忧虑

在第二阶段,伴随着美元的持续性贬值,位于全球经济一体化中的其他国家也会受到影响,货币汇率的升值以及美国虚弱的进口需求,将使得原本的制造业竞争优势受到弱化,而这种影响对于欧元区以及日本等类似的工业化成熟国家将会愈发明显,毕竟他们的生产成本相比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要高得多。

欧元区央行利率与美国基准利率差距
欧元区央行利率与美国基准利率差距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另一方面,美元持续贬值引发的通胀压力也会加速世界经济内在的调整节奏,这一点在2000年科技网络泡沫股破灭的时候也有所体现,归根结底是由于在前边所述的第一和第二阶段过程中,虽然美国包括欧洲区的经济增长已经开始回落,但是大宗商品最大的需求国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依然维持稳定的需求。于是,伴随着第二阶段调整过程的深化,由于欧元区或者日本经济增长预期的回落,美元的贬值速度将会趋缓,而在这种背景下,大宗商品价格的大幅波动可能性正在大幅提高。

第三阶段 :大宗商品价格的阶段性回落

第三阶段,受制于欧元区以及其他发达国家经济增长渐缓,并同美国经济一致性回落,依赖于净出口拉动经济的发展中国家开始呈现景气回落迹象,这种景气回落是由于外需回落以及成本推升双重压力的博弈结果。在这一过程中,美元的回流才会正式或者说更加明显,对于美国经济而言,除非爆发一次新技术革命从而导致长波周期增长模式的转变,否则,何种资产价格膨胀的过程决定了经济复苏的程度,而美元的阶段性强势以及相应的世界经济整体性回落,从根本上意味着大宗商品的牛市周期就此结束。

第二、三阶段演绎的关键要素

结合目前处于共生模式纵向产业链中各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以及欧洲、日本等发达经济体最近下调经济增长的预期,我们有理由相信世界经济的此轮调整正在由第一向第二阶段过渡。

欧洲:世界经济的助推者而非领导者

我们已经了解在世界经济进入调整的第二阶段时,欧洲区的经济增长迫于贸易逆差的逐步累积会呈现一定程度的放缓,而这种放缓从2001年科技网络股的泡沫破灭过程中实际上也有所体现。而从那时的GDP各贡献部分增长率来看,贸易逆差持续的时间很短,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欧元区在世界经济的共生模式增长背景下,很难代替美国成为真正的领导者。

究其根本,我们比较了欧元区、美国GDP各部分的占比,20世纪90年代伴随着美元体制下的共生模式逐步加强。由于我们在之前提及过的产业升级加强美国内需扩张的内在逻辑,欧元区虽然自1999年开始形成统一的货币体系,但是技术创新能力方面的差距使得其难以构建类似于美国的庞大贸易体系。而就欧元区相对于美国之间的经济增长结构而言,显然欧元区的增长模式要更为均衡,但是这也意味着他很难通过降低进出口、促进内需的方式重构经济增长之间的平衡点。

另一方面,过高的失业率一直都是欧洲经济的最大弱点所在。这使得欧洲想要效仿美国的贸易赤字政策,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引擎,吸收大量来自世界其他地区的廉价资源困难重重,仍然强有力的欧洲工会组织也不能容忍这一政策带来的社会无序现象。所以,尽管欧洲经济在未来几年的全球经济动荡中凭借其传统的先进制造业功底可能受害较轻,可是想要指望欧洲来拯救全球经济,是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同时,即使在美国处于繁荣的高峰期时都对所谓的“美国经济模式”半信半疑的欧洲政策制定者们,现在更不可能复制那套模式,以免沦落到美国如今的境地。

欧洲经济在美国经济回落的过程中贸易逆差的累积过程往往很短,那么对于普遍的新兴市场发展中国家而言,欧洲经济所带来的外需支持更多的只是一种阶段性的弥补,并不足以挽救美国经济回落所导致的真正影响,这也是经济调整过程阶段性的本质因素。

中国:规避外需回落引发经济调整的可能性

关于中国此轮实体经济减速机制,我们在2008年年度投资策略报告《国际化博弈——从升值与通胀的关系》中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成本推升与外需回落之间的博弈过程是主导因素。考虑到中国目前的出口产品仍以制成品或者中间制成品为主,那么,一旦外需回落的程度开始难以支撑上游产品的成本转嫁而导致的价格推高,利润增速的拐点也就渐行渐近了。

从中国2002年以来的外贸依存度以及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和进出口增速之间的比较可以发现,中国在维持高速增长的同时,与全世界经济的融入正在加深,这也意味着经济增长结构之间的差异虽然可能导致中国经济与美国经济回落的不同步,但这只是一个时滞的问题。

中国2002 年以来外贸依存度大幅上升
中国2002 年以来外贸依存度大幅上升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中国20 世纪90 年代以来进出口增速和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对比
中国20 世纪90 年代以来进出口增速和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对比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另一个导致经济增长放缓的因素就来自于通胀水平的持续高位,与2000年时候的相似点就在于美国经济的回落并未造成CPI包括大宗商品价格的回落,关键因素是在于中国经济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与美国经济的周期错位。作为最大的原材料需求单位,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已经与当前的全球通胀下降绑定在一起,没有中国需求的弱化又怎会有大宗尤其是能源的阶段性回落,这也意味着近期的石油包括煤炭价格上涨撇除美元的标价因素之外,真正的需求增长依然存在。

在探讨成本推动型通胀的时候,我们需要考虑的另一个因素就在于中国目前依然扭曲的价格管制体系,为稳定当前依然高位的CPI所采取的成品油、电力的非市场化定价方式,一方面,缓和了中、下游在外需回落、成本上升中的博弈程度;另一方面,则使得政府补贴间接地传导至实体经济,利润增速放缓趋势的延缓一定程度上是导致原油需求依然旺盛的根本原因,而作为共生模式体系中的核心制造国,中国在为自己扛通胀的同时也在为世界经济最主要是美国缓和了成本上升的压力。但是这种过程不会延续过长的时间,定价机制的逐步改善以及外需的进一步回落终将引导中国经济此轮周期回落。

小结:如何看待美元的短期波动“迷局”

在了解了上述的演绎规律之后,对于美元的阶段性波动趋势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更为繁杂的困境,从2000年以来美元指数与美国经济增长中历次的阶段性比较来看,美元指数似乎并没有遵循自身经济增长波动规律包括利率决议而导致的波动规律。这也恰恰印证了我们在开头部分分析美元本质时的忧虑,作为共生模式中的重要环节,美元的阶段性趋势需要考虑美国自身以及其他经济体的相对变化,这种相对变化的把握需要我们在掌握其他经济体变动的同时,进一步探讨美国经济与上一次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时,经济增长回落包括恢复之间的差异。

美元指数的阶段性趋势
美元指数的阶段性趋势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美国经济:回落与复苏的实质

科技网络股泡沫与房地产泡沫差异之辩

关于目前美国的经济状况以及可能的美元趋势问题,我们更加需要将现在的次贷危机与2000年的科技网络股泡沫做个对比。虽然同为由资产价格自身的膨胀、收缩周期所导致,但是两者对于美国以及世界经济的影响模式却是不同的。

首先,相比于房地产泡沫,科技网络股泡沫所引致的回落效应在美国与欧洲之间更具同步性。在2000年的下半年,标准普尔500与英国金融时报指数几乎在同一时点创下科技网络股泡沫的新高。但是就房地产市场而言,次贷危机的影响在美国是从2005年开始,而在英国则是从2007年开始。这种现象的产生一方面是由于欧洲区的利率调整时间与美国的不同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房地产市场的地域属性明显要强于证券市场。

其次,科技网络股泡沫与房地产市场泡沫在美国产生的经济背景是完全不同的。按照长波周期的划分,20世纪80年代是美国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长波周期的回升期,而90年代开始则是长波周期中繁荣期的开始,通过比较2000年之前贸易逆差以及财政赤字盈余的情况,我们可以发现,科技网络股的泡沫产生是因为信息技术创新确实赋予了美国实体经济更为健康的增长模式,财政年度预算的情况更加明显,1995—2000年甚至出现了美国20世纪60年代以来很少出现的财政盈余。虽然这跟克林顿削减政府支出有关,但是经济增长内在动力的增强以及由此激发的资产价格前期的良性上涨,都是与单纯依赖流动性和制度性变革引发的房地产市场泡沫不同。正是如此,我们需要进一步对比降息以及减税对于美国经济包括美元的实质影响。

90 年代以来美国贸易逆差持续扩大
90 年代以来美国贸易逆差持续扩大

资料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部

美国财政赤字预算年度(十亿美元)
美国财政赤字预算年度(十亿美元)

资料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部

降息与减税的本质效应对比

与2001年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时解决危机的形式类似,美联储又一次采取了减税与降息并举的方式。此次“货币游戏”能否重回泡沫支撑经济复苏的逻辑?上述网络股与房地产泡沫的背景包括全球化的波及效应仅仅是我们考虑的前提,两者之间的内在作用机制仍旧需要我们做对比。

从降息的预计效果来看。

我们将一方面,次级债危机与2001年科技网络股泡沫危机的最大不同在于其是衍生于房地产市场的泡沫破灭而破灭。在大量银行机构参与了这一膨胀机制之后,泡沫破灭由“资产负债表”问题所导致的信贷紧缩要远强于之前的危机。这也就决定了需要更大的降息空间。而在通常意义上,美联储降息的直接效应往往体现在大宗商品的涨价上,由于共生模式下的纵向一体化生存机制,目前“金砖四国”内在经济增长与美国经济周期的不同步,导致原材料的需求放缓一般要滞后于美国经济的回落。在经济增长并未呈现明显放缓以及通货膨胀压力的背景下美联储的利率决策处于两难境地。

另一方面,降息能否像1998—2000年股市繁荣、2001—2006年房地产市场繁荣一样,产生另一个延长实体经济繁荣周期的资产价格膨胀效应值得质疑。毕竟在丧失了新技术革命引导实体经济利润增长的长周期繁荣之后,解决危机的效果虽然是保持了GDP增速的维持,但是内在增长机制或者说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在两次泡沫膨胀的过程中并没有得到提高,劳动生产率以及劳动力成本的不断提升就是最好的印证,这也意味着美国经济内在动力的积累过程需要更长的时间。

至于减税所带动的复苏效应更多的体现在提升消费者的可支配收入上。其实关于减税方案在21世纪的美国经济史上并不是第一次。2001年2月8日,上任伊始的布什向国会提交了10年减税1.6万亿美元的计划,5月26日,经过激烈的争吵和折中,美国国会通过了10年减税1.35万亿美元的最终法案,6月7日,布什总统正式签署该法案,使之成为法律,这是美国20年来最大的一项减税计划。

从劳动者收入和每小时产量的比较可以看出,2001年实施减税之后,劳动者收入增速并没有跟随每小时产量的下滑而出现回落,这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减税引致的效果,但是这种效果往往持续时间不长。更为重要的是减税为美国经济带来了更为严重的两个问题,单靠政府支出补贴消费者收入的方式,不仅使得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积累的财政盈余转负,更使得流动性支撑起来的消费需求被大肆放大。由此导致的美元贬值不仅导致大宗商品价格的持续上涨,而且房地产泡沫的崩溃也是根源于此。这是我们在看待这次美联储减税的过程中必须要重视的。

美国劳动者每小时收入同比增速
美国劳动者每小时收入同比增速

资料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部

美元是反弹还是反转

那么关于美元走强的关键,是对其走强是反弹还是反转的判断。如果是此消彼长的问题,那自然只能是美元的反弹。实际上,正如本文开始所言,在我们观察的第四波长波周期的衰退期以及萧条期间,美元从来没有反转过。从1971年允许日元兑美元升值开始,真正的美元指数反转只出现在1980—1985和1995—2001年的长波周期中的复苏以及繁荣期,这也符合美国经济是近两次长波周期主导者的推论。

至于2008年以及之后美元究竟是反弹还是反转,我们认为首要是解决美国经济的复苏机制问题。技术创新、信用催生泡沫以带动消费、制造业出口的复苏是三个美国复苏的机制。就第一个机制而言,显然在第四波创新刚刚结束的情况下,新的创新不可能出现。第二个机制,关于信用催生泡沫的问题,虽然有人判断这是美国经济本次可能复苏的原因,但是根据我们对美国经济史的理解,在次贷泡沫破灭这类经济衰退的时候,信用扩张和流动性的注入往往可能遇到流动性陷阱。这里我们对比2000年网络泡沫的破灭,当时的扩张政策的确是催生了房地产泡沫。但是以我们对于资产价格泡沫破灭的多年研究,流动性仅仅只是起支撑作用的一个因素,实体经济内在增长动力的积累以及制度性的变革都需要一个过程。况且目前所面临的通胀环境对于低利率政策的有效性,相比2001年要更加尴尬得多。

目前来看,美国经济未来的衰退程度以及相应的复苏时间从根本上将决定世界经济调整第二、三阶段的调整节奏以及延续时间。在经济减速的过程当中,政策干预的有效性是决定因素。虽然2001年的科技网络股与现今的房地产市场泡沫的资产价格膨胀标的有所区别,但是政策方面的类似程度包括降息、减税都具备一定的可比性。

相比较而言,虽然此次的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所引致的“资产负债表”问题引发的流动性收缩要大于2001年的科技网络股泡沫,不过美联储对于此种弊病的处理方式的确显得让人敬佩,除了不断地降息以及直接为市场体系注入流动性之外,最近公布的TSLF计划直接将流动性较差的公司债上升到短期国债,这进一步提供了信用支撑。更为重要的是,就像当年石油价格在美国入侵伊拉克后涨到50美元一桶一样,如今的通货膨胀形势反而给予了美联储更大的调整空间,得以避免日本在20世纪90年代双泡沫破灭时由于供给过剩形成的流动性陷阱。

伴随着降息政策在2008年下半年的逐步实施,相信个人可支配收入的相对提高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美国经济在三季度之后的企稳,但是由于传统的信贷泡沫支撑消费需求扩张的增长模式,在经历了2001年科技网络股和现在的次贷危机之后,资产价格的膨胀体系也需要经济内在创新体系的重新构建,预计在2008年或是2009年美国经济的复苏高度也会相对有限。这也是我们在经历了2008年这一轮世界经济调整之后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至于美元的趋势问题,从目前长波周期的创新角度,的确很难找到支撑美元反转的技术创新。这也意味着美元的反弹更多是由于各国经济之间的此消彼长。从之前各国经济的演绎趋势以及美国降息、减税对于美国经济影响的比较而言,可以得知,降息包括减税一定程度上将会通过加大财政支出的方式弥补金融市场的流动性短缺。财政赤字的存在是对美元的一大压力。而有利的是,美国经济的此次回落要超前于欧洲经济体,而通胀方面的限制也会使得利率维持低位的空间以及时间相比于2000年的时候要小。那么,如今在欧洲经济开始逐步回落,而美联储政策效应开始起作用的背景下,美元有望企稳,但是反弹将会受制于刺激经济复苏的方式,也就是说单纯地通过流动性弥补,并不会形成美元强势的内在动力。

2 美元短期趋势影响因素的对比

美元短期趋势影响因素的对比
美元短期趋势影响因素的对比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部

“色即是空”——世界经济的共生模式

2500年前,释迦牟尼用“色即是空”解释他对这个世界的表象与本原之间的看法,现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依然没有改变,一切表象皆会回归本原。

世界变化太快,让资源问题显得更加永恒。当我们对上次的资源危机仍然记忆犹新时,新的资源冲击已经弥漫在我们周围;20世纪70年代的资源危机以世界经济滞胀的形式实现了自我调节,而本次的国际资源价格上升却能伴随世界经济的高增长低通胀。关于资源,有太多的疑问,但无论是对世界经济增长,还是对个人的金融投资,资源价格永远都是核心。

对资源品价格的判断,显然不是通过几个支离破碎的论点,诸如“中国因素”“金砖四国”“美元标价”“流动性支撑”等拼凑就可以得到的。在国际经济一体化的前提下,“金砖四国”显然应该被纳入到世界产业分工链条之中;在世界经济增长共生模式中,美元贬值对国际资源品价格的影响也绝不仅仅局限于标价因素,更关系到世界经济共生模式的稳定抑或瓦解;把大宗资源价格狂涨和世界经济低通胀同时并存解释为超额流动性钟爱虚拟经济而非实体经济的观点,更是一个充满逻辑矛盾的推理。

总之,关于资源问题的争论永不过时,但我们总是生活在太多的假相当中。因此,我们需要寻找资源价格运动的内在规律。

牛市是如何形成的

价格是供需博弈的结果

“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政治经济学之父威廉·配第这句名言中“土地”一词的涵义,显然不是狭义的,而是指蕴含在土地中的所有资源。资源正是现代工业和经济的根本,纷繁芜杂的工业体系无非是建立在各种资源的基础之上。如果按照所依赖资源的不同,我们可以将制造业大致分为三个类别:金属系、非金属系(主要是石油化工系)和农业资源系。

上面的工业系谱可能会更加明晰地说明资源在工业和整体经济中的基础地位以及产业关联关系。这给我们两点启示:

(1)资源价格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经济增长的过程是不断探索新的方法以解除经济扩张约束条件的过程。当经济进一步增长,或者创造盈利的机遇受到限制时,经济增长就开始出现衰退,解除经济增长的约束显得十分必要,并成为新的经济增长周期的开始。资源约束是一种典型的经济增长约束形式,而且,往往作为金融约束和需求约束的触发因素,共同引起经济增长周期性波动。因此,资源价格不仅是资源品市场的问题,也是资源行业与非资源行业的产业博弈问题,更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问题。

主要资源品及其对应的制造业产业链
主要资源品及其对应的制造业产业链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2)供给和需求是资源品价格的最基本决定因素。正是由于资源是实体经济的基础,所以资源价格是其供给和实体经济增长所产生的需求博弈的结果。虽然大宗资源品定价方式越来越通过国际期货市场产生,但正如罗杰斯所说:商品并不神秘,交替出现的大牛市和大熊市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无论是金属、碳氢化合物、牲畜、谷物还是其他农产品市场。它们是历史的主角,是供给和需求基本经济关系的产物。当供应和库存充足时,价格就会下降;一旦供应变得枯竭并且需求增长,价格就会上升。这正是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

我们知道,伴随着本轮世界经济复苏与繁荣,国际大宗资源品价格出现了一轮引人注目的强劲增长,世界经济也是在资源约束下开始调整的。然而,在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的高点都已结束的经济周期第二阶段,国际大宗资源品价格的高位振荡显示,资源商品市场运行的相对独立性及其对宏观经济的约束尚未结束。那么,资源品价格的均衡位置在哪里?

世界经济GDP 实际增长率
世界经济GDP 实际增长率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CRB 和GSCI 商品价格指数
CRB 和GSCI 商品价格指数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LME3 个月期铜价格
LME3 个月期铜价格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既然价格是供给和需求博弈的结果,而且任何一种商品的历史价格中都包含了当时市场的预期、投机等因素。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寻找资源品历史价格变化的依赖因素来认识其波动规律和其未来的趋势。

大牛市是由世界经济长周期的衰退和中周期的强劲复苏成就的

观察20世纪中叶以来的数据,大宗资源品价格的波动呈现周期性特征。而且,这种周期和经济周期具有很强的一致性。通过比较资源价格周期和经济周期发现,资源品价格的周期受制于世界经济增长的周期,随世界经济增长周期的繁荣而繁荣、衰退而衰退。这至少可以通过20世纪80年代以来两个完整的经济增长周期所反映。以CRB和GSCI 商品价格指数为例,通过比较商品价格指数和全球GDP的历史数据,我们可以发现,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两个完整中周期内,商品价格走势和全球经济增长是一致的。因此,我们可以依赖经济增长中周期来判断国际资源品的周期变化。

CRB 现货指数和世界GDP 增长率正相关
CRB 现货指数和世界GDP 增长率正相关

数据来源:World Bank,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黄金现货价格(左, 美元/ 盎司)和世界经济增长率(右)
黄金现货价格(左, 美元/ 盎司)和世界经济增长率(右)

数据来源:WorldBank,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20世纪80和90年代大宗资源品也有周期性的繁荣与衰退,但从长周期角度看,这一年代是大宗资源品的熊市,本次商品牛市远远超过了20世纪80和90年代,更类似于70年代资源危机时的大牛市。因此,大宗资源价格波动似乎具有长周期和中周期之分。按照我们的理解,决定资源品价格的因素虽然很复杂,但最基本因素仍是供给和需求,商品价格周期性上升或下降是供给和需求有规律地失去平衡的结果,所以从经济学角度考虑,大牛市一定是资源供给和需求矛盾极度冲突时产生的。而世界经济长周期的衰退和中周期的强劲复苏之际就是供需矛盾极易出现极度冲突的时候,原因在于,世界经济长周期的衰退导致了大宗资源品供给能力的持续衰弱,而中周期的强劲反弹引起资源品需求的迅速增加,从而供需矛盾出现极度冲突并造成资源价格大牛市。

我们的这种推论得到了历史的证实。20世纪的历史上,20年代和70年代都发生过大宗资源商品的大牛市,我们将此与荷兰经济学家雅各布·范杜因对世界经济长周期的划分相对比发现,20年代和70年代都是世界经济长周期衰退或萧条的阶段。按照长周期的波动规律,大约2000—2008年应该属于第五波世界经济长周期的衰退阶段,这又印证了本次商品的大牛市。当然,历史同样显示,经济长周期和中周期衰退共同出现之时,也是大宗资源品价格崩溃之时。

CRB 商品价格指数
CRB 商品价格指数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1 雅各布·范杜因对世界经济长周期的分析

资料来源:陈继勇主编,《美国新经济周期与中美经贸关系》,武汉大学出版社,2004年

按照我们上述的认识,在判断大宗商品价格时,对世界经济中周期和长周期的分析都是十分关键的。我们认为,从经济周期角度看,商品价格已经达到了上升周期的中后期,在此阶段,部分存在供需缺口的商品仍有可能位居高位,甚至创出新高,但伴随着经济增长中周期的回落、供需缺口的逐步弥合及全球流动性的逐步收缩,商品价格牛市的根基将不断受到侵蚀,从而该阶段往往是商品价格波动加剧和风险凸显的时期。下面我们进一步通过对资源价格内生调整机制的分析来认识资源价格波动。

滞胀:资源价格调整的传统机制

20世纪70年代资源品价格的上涨导致了世界经济的滞胀,反过来考虑,滞胀本身就是传统经济增长模式中资源品价格自发调整的一种机制和表现形式。我们所说的“传统”是指在当时世界各国的经济特征仍然带有很大的封闭性,而封闭性体现为当时世界远不如今天这样几乎完全按照国际比较优势进行明确的分工,各国的产业结构具有多样性和重复性特征,各国制造业产品仍以自产自销为主。或者说,“传统”主要体现在世界分工的纵向一体化程度远不如现在发达。通过封闭经济条件下资源价格运动规律的探讨,可以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和对比开放条件下资源价格的运动。

滞胀:资源价格上涨的传统表现形式

在主流经济学理论中,资源问题本质上是个成本问题,而成本问题要么体现为通货膨胀问题,要么体现为企业利润问题。资源价格上升的结果,一方面,会最终导致通货膨胀和需求减弱,另一方面会导致资源行业投资和供给增加,最终实现供需平衡和价格回落,与此同时,伴随经济增长周期性波动。虽然下面的图没有包含时间因素,但这种静态分析还是有助于认识资源价格运动规律的(见图8)。

封闭经济条件下资源价格变动规律图解
封闭经济条件下资源价格变动规律图解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需要强调的是,这种传统模式下资源价格自我收敛的运动机制其实存在两个前提:消费者和生产者是在同一经济环境下做出行为决策的;资源行业和非资源行业之间即使存在利益博弈,但这种利益博弈是在统一的国家利益之下的博弈,而且往往会受到国家政府的调节。强调这两点很重要,因为在下文我们要谈到的世界经济共生模式下,这一资源价格调整规律的各个环节都变得不像现在这样。

这是我们所共知的供需调整过程,这一机制本质上是通过资源行业的动态效率增加和中下游行业的动态无效来调节的。根据20世纪70年代的经验,滞胀是资源价格上涨的结果,反映了经济增长的资源约束及其引发的需求约束,同时,也是资源品价格寻求回归的一种自发调整形式。因此,两次资源价格迅速上升后都以迅速下降为结果。

高盛商品指数(GSCI)
高盛商品指数(GSCI)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1971—1985 年世界名义GDP 增速和CPI 涨幅
1971—1985 年世界名义GDP 增速和CPI 涨幅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但是,本轮资源价格上升以来,世界经济并没有产生严重的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否意味着资源价格上升得还不够?

我们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就原因而言,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世界经济中超额流动性流入虚拟经济就会产生资产泡沫,流入实体经济就会造成通货膨胀,由于大量超额流动性进入了股市、房市、期货市场而不是实体经济,从而造就了资产市场的牛市,而没有产生通货膨胀。

我们不否认大量的流动性进入资产市场是其牛市的必要条件,但我们的逻辑与上述流行观点恰恰相反,这需要从中国因素谈起。

“中国因素”之假:中国为世界生产,也为世界消耗

根据国家统计局2005年的核算,目前中国经济总量已经在世界排名第六,中国越来越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中坚力量之一。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对资源的消耗量日益增多,在国内资源不能满足需求的情况下,通过不断增加进口来满足经济增长的需要,从而被普遍认为是拉动国际资源需求和本轮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主要原因。这种解释被称为“中国因素”。

从数据上看,“中国因素”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1995年后,中国开始成为初级产品的净进口国,2002年后,初级产品进口量急剧增加。其中,糖、天然橡胶、石油、铁矿石、铜矿石以及铜和铝等资源品的进口数量不断创出历史新高(见图11)。另外,对大多数资源品来说,中国消耗的增量在全球消耗的增量中所占比重近几年大都在20%以上。作为一个初级产品的进口大国,中国对世界大宗商品市场的需求和价格的影响力量日益增大,从表面上看,2000年以来国际市场上大宗资源品价格持续上升被解释为“中国因素”,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中国初级产品进出口(百万美元)
中国初级产品进出口(百万美元)

数据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所

 2004 年中国主要资源消耗在全球增量中的比重(%)
2004 年中国主要资源消耗在全球增量中的比重(%)

数据来源:IMF,长江证券研究所

但我们分析认为,“中国因素”的偏颇之处在于忽略了两个事实:一是世界制造业大量向中国转移,中国只是世界产业链上的加工者;二是中国近年来的经济快速增长中,外需起着突出作用。因此,中国只是世界加工厂,是世界制造业的集散地,为世界市场提供制造业产品,当然也为世界消耗资源,而这种局面正是建立在世界经济共同的繁荣前提之下的。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把中国纳入到世界经济纵向一体化分工中来分析问题。

世界制造业大量向中国转移的事实,可以通过美国的外贸逆差结构和中国的外贸顺差结构看出。

从美国的贸易逆差结构看,20世纪80年代中期,日本、中国香港、韩国、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是美国最大的贸易逆差区域,近几年的数据显示,中国成为美国的最大逆差国,而对日本、中国香港、韩国、中国台湾等的贸易逆差大幅减少,这正是日本、中国香港、韩国、中国台湾等将其制造业转移至中国大陆的结果。根据2004年的数据计算,中国GDP占全球GDP的比重为3.5%,但中国却生产了世界7%的制造业产品。

1985 年(左)和2003 年(右)美国贸易逆差的地区结构
1985 年(左)和2003 年(右)美国贸易逆差的地区结构

数据来源:博格斯坦,《美国与世界经济》,2005年版

从中国的外贸盈余结构看,中国对北美和欧洲贸易顺差,而对亚洲、拉美、非洲和大洋洲呈贸易逆差。进一步对各个地区内的贸易结构分析可以发现,中国主要从亚洲、拉美、大洋洲的国家和地区如韩国、日本、中东、巴西、澳大利亚等进口工业半成品、资源和能源,在中国加工后出口到北美和欧洲。

中国外贸盈余的地区结构(2004 年, 亿美元)
中国外贸盈余的地区结构(2004 年, 亿美元)

资料来源:中国商务部,长江证券研究所

另外,无论是数量还是速度,中国初级产品进口与制成品出口之间都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2001年后,伴随着本轮世界经济周期的复苏,中国出口商品总额在工业总产值中的比重持续攀升,并于2004年达到近35%。从出口依存度看,2000—2004年,中国的外贸依存度翻了一番,保守估计,外贸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2005年超过3成。如果据此从总量上推算,在中国所消耗的资源中有3~4成是为世界所消耗的,这恰恰是世界经济周期复苏和繁荣的结果。

初级产品净出口和制造业净出口(百万美元)
初级产品净出口和制造业净出口(百万美元)

数据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所

中国初级产品进口增速与制造业出口增速
中国初级产品进口增速与制造业出口增速

数据来源:CEIC,长江证券研究所

外需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
外需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

数据来源:林毅夫等,《对外贸易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再考察》

中国出口工业总值占工业产值的比重
中国出口工业总值占工业产值的比重

数据来源:Wind,长江证券研究所

因此,在依赖外需而不是内需的前提下,在深刻认识到世界分工格局的情况下,“中国因素”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命题,它掩盖了世界经济增长的共生逻辑。中国在为世界市场生产产品,所以,中国当然也在为世界而消耗资源。抛弃产业在地理位置上的转移,现在的世界经济增长与以前没有本质差别。“中国崛起”这种说法,只不过是被世界产业转移和世界经济周期繁荣带动的中国经济高增长所迷惑了而已。而所谓的“金砖四国”不过是当今世界产业链上的某些环节而已,并没有超脱现有的世界产业分工格局和共生模式,他们与世界经济同繁荣共衰退,只不过分工的一体化使世界越来越像原来的一个国家而已。

中国因素之真:中国牺牲利润缓解世界通胀

那么,在资源价格高度上涨的情况下,世界却没有像20世纪70年代那样产生恶性通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中国与此有何关系?我们认为,真正的中国因素在于,中国以丧失工业利润的方式,缓解了资源品高价格对北美和欧洲发达国家的通胀压力,从而增加了世界抗击高资源价格的韧性,推迟了发达国家采取紧缩政策的力度,延长了全球经济增长周期,也延长了资源品在高位的期限。

其实,上文已经说明,中国崛起是建立在制造业大转移和中国依赖外需基础之上的,中国制造业发展不仅仅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事情,也是反映世界经济增长的事情。

正是由于大量的超额流动性以FDI的方式进入中国的实体经济领域,结果一方面推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造成国际资源品短缺和价格上升。另一方面,大量FDI投资导致中国(即世界)制造业产能过剩,加上原本低廉的成本,以及中国在共生模式中的劣势地位所决定的转嫁资源成本能力较弱,世界的通货膨胀被大大缓解了。沿着这一逻辑推理,中国资源行业和非资源行业一定出现了严重的价格和利润分化,即通过牺牲工业利润维持了世界的低通胀,进而延长了整体世界经济增长周期,以及国际资源价格的上涨趋势,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因素。我们的观点得到了当前世界经济现状的证实:资源价格在上涨、中国资源和非资源行业价格与利润分化和世界经济低通胀高增长。

流行观点的错误在于,他们忽略了决定资源品价格的基本因素是真实的需求增长和供给短缺,而不是流动性,没有供需缺口这一前提,多么充裕的流动性都不可能导致资源价格的狂升猛涨。

世界产业分工和中国的经营模式
世界产业分工和中国的经营模式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生产资料中上中下游价格
生产资料中上中下游价格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长江证券研究所

主要工业品行业出厂价格指数
主要工业品行业出厂价格指数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长江证券研究所

接下来的问题是,在我们所说的真正的中国因素作用下,世界经济是否真的可以永远保持高增长低通胀,资源品价格是否可以持续繁荣,中国的资源品行业和非资源品行业的分化现象是否也要持续存在呢?

回答这一问题,必须认识世界经济共生模式及其对资源价格内生调整机制的影响。

世界经济共生模式下的资源价格调整机制

世界经济增长的共生模式

我们所说的共生模式是指,在当前世界经济一体化和产业分工国际化的背景下,所形成的资源核心国、制造核心国、货币(消费)核心国互相依赖而共生的情景。这种相互依赖和共生体现为:资源核心国的资源主要用于出口而不是自我消费;制造核心国的产品用于出口的比例十分庞大以至于外需成为遏制或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货币(消费)核心国在世界货币体系中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但其对制造核心国的产品依赖度很强,具有消费但不生产的特征。显然,欧佩克成员国、巴西、澳大利亚等属于资源核心国,中国是典型的制造中心国,美国是典型的货币(消费)中心国。这三类国家形成的共生模式就是当今世界经济增长的逻辑,不同类型的国家完全根据自己的比较优势进行分工,并强制性地按照共生模式实现自身经济增长,一旦脱离这一世界经济运转的共生模式,结果将比现在糟糕。本质上说,共生模式的根本原因在于世界经济分工进一步朝着纵向一体化方向演进。

国际产业分工下的共生模式
国际产业分工下的共生模式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这一模式将三类不同的国家紧紧地拴在了一起,消费(货币)核心国经济增长成了制造核心国经济增长函数的自变量,制造核心国经济增长成了资源核心国经济增长函数的自变量,而货币(消费)核心国的经济增长依赖于另两类国家经济增长基础上的外债。用生产函数表示会更加清楚:

依照上述逻辑,只要美国的消费继续强劲增长,中国制造的机器就会继续开足马力,资源品出口国的资源也就不愁销路。而共生模式的基础是美元的信用度,只要美元的公信力存在,制造核心国和资源核心国就会将他们的大量外汇储备投入到美国,压低美国长期利率、维持美国资产价格膨胀,以及国民消费的快速增长。因此,美元的国际地位及其信用是共生模式的基础。正如艾森格林(Eichengreen)所说,如果外围国家对美元的信心坚挺,这种共生模式就能维持。因此,整个世界经济增长链条的维系或断裂可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元,而支持美国消费和经济增长的前提是中国和资源出口国将大量外汇储备以美元资产的形式持有,推高美元资产价格,压低长期利率。

在明确了世界产业分工格局和共生模式之后,所谓的“金砖四国”因素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这些国家不过是当今世界产业链上的某些环节而已,印度类似于中国,而巴西和俄罗斯不过是我们所说的资源核心国成员罢了。总之,金砖四国很大意义上并没有超脱出现有的世界产业分工链条,并成为一个真正的增量因素,仍然与世界经济周期同生死共荣辱。

但是,传统经济增长模式下,统一于国家利益之下的资源与非资源行业之间的利益博弈,演化成了共生模式中资源核心国、制造核心国、消费核心国之间国与国的利益博弈,从而,资源价格调整机制中因为加入了政治因素而变得更加困难和不确定。

同时,世界经济共生模式与传统模式相比,一个重要的变化是生产与消费出现分离。用经济学术语说,传统条件下,生产、消费和价格是同时决定的,然而在开放经济体系中,生产、消费是由处于不同决策环境下的行为主体分别决定的,生产与消费分别由不同经济环境下的主体所决定。更具体地说,中国制造多少商品,很大意义上不再由中国自身决定(这意味着中国宏观调控政策的失效),而是由消费核心国的消费从而由出口决定。在资源价格上涨不能改变欧美消费者行为之前,即使中国生产者利润已经受到很大压缩,但迫于强制性地参与世界分工的客观前提以及维持自身经济增长的目的,不得不按照欧美国家的消费需求进行生产、消耗资源。传统模式下,通过资源行业和非资源行业利润博弈,以及消费和生产博弈自发调节资源价格的机制失效。当然,中国牺牲自身利润是由中国在世界产业链上的劣势地位所决定的,其附带的结果是世界经济抗击资源高价格的韧性增加了,资源消费和价格也并没有像传统模式下那样迅速下降。

共生模式下的资源价格调整机制

在传统模式和共生模式下,资源价格调整的机制是不同的。前面我们已经分析了传统模式下,资源价格通过世界经济滞胀进行调整的逻辑,但在共生模式下,中国通过牺牲利润消除了世界的滞胀。不过,新的调节机制正在发生作用。

我们前文曾指出,按照主流经济学的观点,资源价格问题的实质是成本问题,成本问题事实上是通货膨胀或者利润问题。因此,物价上升并不是唯一的传导利润的形式,在共生模式中,汇率是调节国际产业利润和经济增长的重要形式,从而成为影响资源价格波动的重要内生调节机制之一。

共生模式下的资源价格调整机制
共生模式下的资源价格调整机制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我们的这种理解同样可以得到现实数据的证明。一方面,伴随着人民币汇率的升值,中国出口速度在减弱。长期来看,随着人民币升值速度的加快,美国消费者的购买力会进一步缩水,从而世界经济增长和资源价格上升压力会从源头上趋于减弱。另一方面,在大宗商品价格维持高位的情况下,人民币汇率的升值很可能是去年后半年以来工业利润增速反弹的一个原因。当然,我们并不否认,在长期内,如果出口进一步放慢,需求约束可能超过汇率升值的价格效应,最终导致工业利润增速重新回落。

从上述角度看,人民币汇率升值可能是共生模式下资源价格内生调整机制的必然。另外,针对资源、能源消耗而采取的税收和产业政策等也将影响资源需求和价格,事实上这也是共生模式下资源价格调整机制的一个方面。

美元:共生模式的基础

上面曾经指出,美元的国际地位是共生模式的基础,但共生模式是建立在经济和金融失衡基础上的,突出体现为美国贸易赤字的极度扩张,从长期看,这必将大肆透支美元信用。从理论上说,经常账户赤字是一国的对外负债,主要靠商品实体价值来偿还。但随着美元贸易赤字的增加,美元偿还能力将越来越受到怀疑,美元被市场逐步减持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美元潜在的贬值压力不会随着美元加息导致的升值而减弱,一旦加息周期结束,美元重返贬值之路的可能性很大。当美元资产持有者的这种预期变成实际行动时,美元资产价格、包括美国和世界经济都可能面临极大的下跌压力。因此,失衡格局发展的同时也在腐蚀共生模式可持续性的基础。

美国的贸易赤字(十亿美元)状况
美国的贸易赤字(十亿美元)状况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美国住房建筑开工增长率(%) 是GDP 先行指标
美国住房建筑开工增长率(%) 是GDP 先行指标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美国经济先行指标仍处于下滑轨迹
美国经济先行指标仍处于下滑轨迹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美元汇率指数和CRB 现货价格指数
美元汇率指数和CRB 现货价格指数

数据来源:Bloomberg,长江证券研究所

正如巴里·艾森格林(Barry Eichengreen)所说,如果外围国家对美元的信心坚挺,这种共生模式就能维持。但是,虽然外围国家的集体利益要求购入美元以维持美元的信用,但个别国家的个别利益却可能引发竞相抛售美元的做法,从而导致现行共生模式瓦解。这种集体非理性和个体理性的现象随时都有可能拉开帷幕,并在羊群效应的作用下导致共生模式的崩溃,甚至会在某种偶然因素的刺激下,发生经济危机。

在这一失衡的经济体系中,美国的经济政策显得特别重要,美联储抑制通货膨胀的加息措施是在美国巨额赤字下美元不断升值的直接原因。然而,当美元加息终结而欧洲和日本开始为了抑制通胀而开始加息的时候,如果美国不采取类似于去年《本土投资法》的措施,美元回流美国的现象是否持续就会成为很大的疑问,美元和美元资产价格下跌的风险开始暴露,从而美国经济增长也会面临风险,中国经济以及世界大宗商品价格可能也会面临连锁反应,共生模式走向瓦解。我们认为,在美元作为失衡的共生体系的前提下,美元贬值导致的经济衰退作用可能要远大于美元标价作用对国际资源价格的影响。我们预计,2016年后半年,当美国持续加息的可能性越来越小的时候,世界经济增长的风险性可能会更加明晰。

因此,我们应该客观地认识美元重返贬值之路后,世界经济和资源价格所受的影响,短期内,的确可能因为标价因素导致资源价格上升甚至创出新高,但长期看,经济衰退对资源需求和价格的作用会更加深远。

小结:牛市的根基正在遭受侵蚀

共生模式使通过滞胀调整资源价格的模式失效,似乎使世界经济承受资源高价格的能力增强了,但新的调节机制正在发生作用,这种机制正在腐蚀大宗商品牛市的根基。而且,失衡的共生模式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美国的资产泡沫有两种可能,要么泡沫破裂从而全球经济陷入衰退,要么泡沫继续膨胀从而造成更大的风险,资产停止膨胀而又避免破裂的软着陆方式是世界追求的目标,虽然我们看到美国资产价格出现了一些停止膨胀的迹象,但最终以突变的破裂还是渐变的软着陆出现,还是疑问。不过,对于大宗商品价格的判断来说,这两种可能都无所谓,因为这表明,商品价格牛市见顶的风险越来越大。

到此为止,关于资源品价格和世界经济的判断,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但关于资源品价格的故事并没有结束,我们必须回答另外一个问题:即本轮世界经济增长的高点已经在2004年出现,但2005年和2006年来,大宗商品价格并没有随着世界经济的回落而回落,我们从周期角度看待资源品价格问题的正确性是否应该受到质疑呢?我们认为,非也。事实上,这是一个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的时滞问题。

不要被代表着过去的繁荣所迷惑

不要被代表着过去的繁荣所迷惑

我们在《虚拟经济的繁荣与泡沫》中已经指出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间的关系。在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框架中,当经济经历一段繁荣之后,由于人们过度储蓄和资本出现过度积累,从而资本存量超过黄金率水平时,经济中的资源配置就不再是帕累托最优,经济将出现动态无效。实体经济动态无效的出现,使资金丧失了越来越多的获利机会,而此时一方面经济体内的流动性仍然十分充足,另一方面,在宏观经济的回落初期,由于实体经济高峰的滞后效应,资源品价格尚不能从供给的短缺中得到解放,大量资金便通过虚拟经济繁荣获取收益,延续或保持了实体经济的局部动态有效性。

很大程度上,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也正是从这一角度理解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周期的关系的。当实体经济出现动态失效时,虚拟经济领域便会出现持续的投机泡沫,会有更多的资金被投资于虚拟资产而不是实体经济。从而,实体经济中资本的边际产量增加,虚拟经济的繁荣把资本和储蓄推向黄金率水平,实体经济的动态效率得以恢复,虚拟经济的繁荣甚至投机泡沫是有助于增加实体经济的动态效率的。

这一过程体现为虚拟经济周期对实体经济周期的滞后性,从资源品价格和世界经济走势上看,的确也验证了这一观点。但是我们需要进一步地深入分析为什么虚拟经济繁荣会滞后于实体经济周期?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如果没有认识到虚拟经济繁荣对实体经济的滞后效应,可能会被当前的繁荣所迷惑,从而失去判断未来的鉴别力。

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之间的关系
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之间的关系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牛市的最后一站总是歇斯底里

下图显示,资源品供需都呈周期性变化,但供给周期落后于需求周期,因此,当实体经济回落时,资源品的供缺口仍然存在,资源品价格尚不能立刻从供给短缺中解放出来,从而呈现出虚拟经济繁荣的滞后效应。滞后时间的长度主要取决于需求回落的快慢以及资源从投资到形成产能所需的时间,需求回落速度和供给增长速度的不同组合会意味着不同的时滞长度。

大宗商品繁荣的期限
大宗商品繁荣的期限

资料来源:长江证券研究所

我们以原油为例,国际原油价格调整的时间滞后于供需形势的转变约1年左右。原油的供需在2004年已经小幅过剩,2005年过剩进一步增加,但国际原油的价格在2005年8月底创出新高之前,一直处于升势,在此之后,国际原油价格虽未出现中长期下跌趋势,但在高位震荡徘徊,进入止涨阶段。

因此,我们本期所看到的虚拟经济繁荣只是上一期实体经济繁荣和供需缺口的体现,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未来趋势。当然,不同的资源品,其供需走向平衡的时间,并滞后于实体经济繁荣的期限也不同,从而虚拟市场中不同品种繁荣的期限也会不同。如果我们以原油市场的滞后期限作为平均水平,假定相关国际机构的历史及预测数据可置信,而且世界经济增长不出现意外性变动,以及不考虑突发政治事件影响的情况下,大体上可以推测出各种资源品繁荣的期限情况:铜价有可能在2006年出现顶部;原油继续高位震荡的可能性较大;铅价因繁荣滞后因素而有可能保持高位;黄金、锌、锡、原铝由于供不应求,仍有上升可能。

2 大宗资源品供需逐步由不平衡向平衡转变

大宗资源品供需逐步由不平衡向平衡转变
大宗资源品供需逐步由不平衡向平衡转变

数据来源:国际铜研究小组、国际铝协会、BP等相关国际机构,长江证券研究所

另外,从更高的层次上看,不同的虚拟经济对实体经济的滞后期限也不同,虚拟程度越高,从而受实体经济制约越少的虚拟产品,其对实体经济周期的时滞也越容易延长。相反,虚拟程度越低,从而受实体经济制约越高的虚拟产品则相反。比较而言,期货市场与实体经济的联系最紧密,受实体经济周期约束最大,因此,相比房地产和股票市场,期货的繁荣期限理应最短。

总之,实体经济繁荣高峰已经结束,而且新的资源价格调整机制正在发生潜移默化的作用,主流资源品供需不平衡向平衡转变的过程中所表现的极度繁荣带有很强的歇斯底里表现,这反而大大增加其泡沫走向破裂的可能。

共生博弈的此消彼长——2013年年度投资策略之框架篇(2012年12月26日)

2008年的金融危机使得全球共生模式从繁荣走向衰落,在长波衰退的稳定期,共生博弈呈现出此消彼长的特征,并通过各个经济体间的周期波动,影响着全球贸易、汇率、大宗商品和资本的走向。

结论

共生模式:博弈与嬗变。全球共生模式以美元为基础,在纵向一体化下发展,并导致资源国与制造国贸易顺差的不断积累,核心消费国美国的贸易逆差不断增加,在金融危机触发下走向失衡,可通过数量调整和结构调整实现再平衡。中国通过本币升值,改善贸易状况,以及通过分配改革走向内需型经济成为解决失衡的现实选择。

长波:现状与未来。长波是当前共生博弈的最大周期背景与影响因素,未来两年长波都处于衰退后半段的相对稳定阶段,经济体的增长都是非趋势性的,国别间的差异尤为重要,而这种差异在2013年更多地表现在时间先后上,在2014年表现在增长幅度上。最终长波的萧条与复兴,依靠的是通货膨胀机制的反向循环及创新的新生。

再平衡:此消彼长。未来两年的再平衡将通过全球经济体间的周期波动而实现,呈现出此消彼长的特征。在流动性边际高点出现和债务困境依然沉重的情形下,资源国及欧日将处于跟随角色,中美两国成为共生博弈的核心。美国经济在2013年上半年处于库存周期下行期,之后建筑业周期的状态尤为重要,中国经济则将在2013年上半年确认第二库存周期的开启,复苏的强弱将在下半年见分晓。

货币、大宗商品和资本的研判。2013年中国将先于美国启动第二库存周期,欧债危机已度过最大的风险阶段,美元在2013年上半年维持偏弱态势,大宗将在2013年第一季度触底反弹。伴随着再平衡进行,人民币将持续升值,第一季度之后资本流入会更加显著。上半年市场运行在对经济复苏的预期及验证中,全球经济此消彼长下中国经济及资本市场具有相对吸引力;下半年第三季度前后则是美国库存周期复苏、中国经济第二库存周期主升阶段,出口复苏,资本流入持续,A股市场将迎来系统性上升机会。

特写

本文以全球共生模式作为分析全球经济基本面及未来演化的基础,并结合长波这一最大的周期背景,讨论全球经济体在2013年的周期状态,进而对货币、大宗商品、资本和资产做出判断,也是对我们周期嵌套策略框架的丰富。之所以把共生模式作为整个分析的逻辑基础,原因在于全球共生模式内嵌着全球经济增长动力格局以及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商品、货币和资本循环。

共生模式的发展是在全球第五长波上升周期的背景下展开的,并伴随着美元中心和经济全球化,形成了资源国、制造国、消费国相互依赖而共生的情景,不同国家按照自己的比较优势进行分工并实现自身经济增长。本质上讲,共生模式是世界经济分工朝着纵向一体化方向演进的结果。但这一模式必然带来制造业国家的贸易顺差和消费型国家美国的贸易逆差,以及制造业国家的高储蓄、资本流出和美国的资本项目盈余。共生模式就这样增加了经济与金融的失衡,而贸易赤字的极度扩张也大肆透支了美元的信用。这种失衡格局必然会由于美国不断增长的双赤字和负债而腐蚀共生模式的可持续性。而自2008年金融危机终结了长波繁荣之后,这一矛盾更加凸显出来,再平衡成为各个国家或主动或被动的经济方向。

这一再平衡进程的最大背景是长波衰退,就注定其一波三折。根据我们对长波的理解,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体竞相释放流动性,使得长波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而自2011年年底之后,世界经济的反危机进程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可以把未来几年的特征描述为此消彼长。2012年年初的美元升值,就是此消彼长的结果,但这只是一个表象,其本质在于,美国已经在去杠杆中走出危机,而中国在轰轰烈烈中逐渐式微。这种格局的深层次原因是世界以流动性反危机的边际效果已经到达高点,世界经济进入长波衰退的后半段,这是一个相对平稳和明显此消彼长的阶段。

在全球共生模式下,全球周期波动和联动成为再平衡的实现模式。从全球中周期的运动来看,中、美等经济体都已经经历了第一库存周期的波动,在未来的两年之内,全球的基本经济趋势是第二库存周期的稳定阶段,但这毕竟是在长期下降趋势中的稳定期,所以我们仍不会见到主要经济体的中期趋势性回升,这就决定了一个问题,即在趋势性波动不明显的过程中,各个经济体之间的此消彼长就可能成为影响资本市场运行的重要逻辑思路。在共生模式下的三类国家中,在确立了资源国的回落趋势后,我们要研究的无非就是核心消费国美国和核心制造国中国的问题,这种关系在2013年不同排列组合的结果,就决定了中国经济复苏能够得到的出口支持的可能和资本流动的时间节点,从而决定了中国经济复苏和股市走势的时间节奏,这是2013年中国经济及资本市场外围环境的核心所在。

共生模式的嬗变:从纵向一体化到再平衡

共生模式的基础:货币主导权

现行的国际经济体系是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形成的中心——外围共生模式,中心国家是美国。其主要特征是中心国美国利用美元本位“垄断”了国际货币的发行,为了提供全球清算支付。储备货币输出美元的同时,全球的资源、商品和服务源源不断地向美国流入,外围国家成为美国的“打工仔”。一旦一个国家的货币成为国际货币,它就有义务向全球输出流动性和清偿力,但同时它也就有权利获得全球的资源、商品和服务。为此,全球经济体系的博弈核心实际上是国际货币的主导权。

现行的中心——外围体系与布雷顿森林体系相似,仅仅是外围国家发生了较大变化。因为外围国家不会放弃出口导向策略,必然要向消费型经济体,特别是美国输出商品和服务,获得美元之后,又去投资美国的金融市场。美国通过资本流入来为经常项目逆差融资,维持了贸易逆差和外围国家的贸易顺差。这样,全球经济的表现形式就是外围国家的经常项目顺差和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以及相应的资本项目表征。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共生模式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共生模式

注:S-储蓄;I-投资;X-出口;M-进口

资料来源:钱纳里、杜雷等,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共生模式的嬗变:纵向一体化分工与走向失衡

在第五波长波信息革命的带领下,全球化不断升级,这带动了全球共生模式的大发展。在这个经济生态中,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处于上端的资源型国家、处于中游的制造中心和处于最底端的消费市场,中间的制造中心可以划分为传统型制造中心(德国和日本)和新兴制造业中心(以中国等为代表的东亚经济体)。

这种模式的特点是:以欧佩克成员国、巴西与澳大利亚为代表的资源核心国的资源主要用于出口而不是自我消费;以中国为典型的制造核心国的产品用于出口的比例十分庞大,以至于外需成为遏制或者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以美国为典型的消费(货币)核心国在整个产业链中充当着消费者的角色,同时在世界货币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是其对制造核心国的产品依赖很强,具有消费但不生产的特征。这样,资源核心国、制造业核心国和消费核心国的共生模式就是金融危机之前世界经济增长的逻辑。不同国家按照自己的比较优势进行分工,并强制性地按照共生模式实现自身经济增长。本质上讲,共生模式是世界经济分工朝着纵向一体化方向演进的结果。

全球产业链及其相关性
全球产业链及其相关性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但这一模式也必然带来制造业国家的贸易顺差和消费型国家美国的贸易逆差,以及制造业国家的高储蓄、资本流出和美国的资本项目盈余。共生模式就这样增加了经济与金融的失衡,而贸易赤字极度扩张也大肆透支了美元的信用。这种失衡格局必然会由于美国不断增长的双赤字和负债而腐蚀共生模式的可持续性。

在这样的共生模式下,顺差国则随着逆差国的变动而变动,做出适应性调整;逆差国被动调整,受到的冲击大,往往以危机的形式出现,但由于货币主导权的关系,承受的代价小于顺差国。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此次共生模式的瓦解确实发端于美国自身失衡的被动调整,并伴随着次贷危机的爆发与深化,不过以中国为代表的制造业核心国在失衡的过程中又经历着自身工业化的进程,在金融危机后世界再平衡的过渡期,却承受着净出口比重下降以及顺差增速放缓的巨大增长压力。

再平衡:情景分析与路径选择

全球经济再平衡过程,是对现有国际收支失衡的修复,是一个赤字方和盈余方储蓄投资缺口的动态调整过程,也是全球需求结构和风险分布的变化过程。为此,全球经济再平衡的不同方式,将深刻改变不同参与方的经济增长速度、经济结构演变和内外平衡稳态。

表1 再平衡的不同情景

再平衡的不同情景
再平衡的不同情景

(续)

资料来源:周小川(2009),中信建投研究发展部

根据开放条件下的宏观分析,储蓄投资缺口的收敛是失衡双方解决国际收支失衡的主要途径,我们认为,缺口收敛主要有数量型和结构型两种方式。

对于数量型调整,主要是基于出口和进口规模而言的。比如,对于美国,降低失衡水平的数量型调整行为,一是降低进口,二是提高出口,两者都能改变美国经常项目逆差的格局。但是,对于进口和出口两个方向而言,出口促进更具有操作意义,一方面政府可以通过贸易融资、出口补贴等行政手段来直接促进出口,另一方面政府可以通过改变关税水平和汇率水平等价格手段促进出口。当然,价格手段对于降低进口也有一定的作用,比如汇率贬值对进出口的作用是双向的。

盈余国的贸易失衡调整路径
盈余国的贸易失衡调整路径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对于结构调整,主要是基于储蓄与投资缺口的相对变化。投资在经济体中一般更具周期特征,所以更加具有刚性;而储蓄虽然长期而言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变量,但储蓄的增量却是一个短期变量,由边际消费倾向所决定,所以如果能影响短期的边际消费倾向,就能影响储蓄的流量,从而改变储蓄的存量规模,最后导致储蓄投资缺口收敛,失衡水平缓解或消失。(四)小结

可以看到,全球经济体通过共生模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通过分析,我们得出如下结论:

  1. 货币主导权是全球共生模式的基础和核心。
  2. 共生模式从70年代建立,随后走向融合繁荣,而后逐渐走向失衡。
  3. 失衡的调整可通过数量调整和结构调整实现。

再平衡的周期机制:长波约束下的周期波动

长波现状:衰退后半段的相对稳定期

根据我们对全球经济增长长波(康德拉季耶夫周期)运动的理解,2005年是本轮长波繁荣期的顶点,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所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是本轮长波由繁荣走向衰退的大拐点,世界性通货膨胀演绎的过程是衰退的核心表征。长波衰退期运行的基本特征是滞胀,2010—2015年则是长波由衰退走向萧条的过渡期,期间将出现一个弱势中周期。根据三周期嵌套理论,处在长波由衰退向萧条过渡期阶段的本轮中周期将是一个相对平稳,而又有些乏味难熬的朱格拉周期,后危机时代的全球经济增长低迷,失业率与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很大程度上呈现出一种滞胀的态势。

展望未来,从全球中周期的运动来看,中、美等经济体都已经经历了第一库存周期的波动,在未来的两年之内,全球经济的基本趋势是进入第二库存周期的稳定阶段,虽然将进入本轮中周期的稳定期,但毕竟仍是在长波下降趋势中的稳定期,所以我们仍不会见到主要经济体的中期趋势性强劲回升,弱势复苏格局仍将延续。

此外,从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周期复苏所面临的主要制约因素来看,如美国的财政去杠杆化,欧洲的“危机——紧缩——衰退——危机”紧缩循环,中国的产能过剩等,2013年这些因素相比2012年都有所改善,但很难有根本的改观。

表2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划分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划分
雅各布·范·杜因的长波周期划分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全球经济正处于长波衰退过渡平稳期
全球经济正处于长波衰退过渡平稳期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长波的未来:流动性消灭机制的孕育

长波的未来取决于长波当前的状况。当前长波的衰退平稳阶段是靠全球反危机政策,强力释放货币,通过政策拉动总需求并试图将金融危机前的世界经济增长模式延续,不同国家的宏观政策组合构成了在长波衰退阶段的全球经济强弱及前后顺序格局。同时,政策刺激的负面效应也在显现,各国的财务赤字和政府负债问题也在政策刺激之后不断地暴露。

按照我们对世界经济周期内在规律的理解,在美元本位制之后,泡沫的产生与崩溃始终在经济增长中周而复始,过多的货币创造必须被消灭才能获得经济的新生。所以,2009年以来全球经济史无前例的货币释放是未来潜在风险的最大根源。长波的未来靠的是实质性增长,这需要流动性消灭机制的启动来实现,而资产泡沫和技术泡沫是消灭过度流动性的双剑。目前来看,全球技术创新处于长波衰退到萧条过渡阶段,是很难出现的,而资产泡沫与流动性过度释放则是2009年反危机以来显见的事实。

长波与技术创新
长波与技术创新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根据我们对长波运动的分析,未来两年的增长都是非趋势性的,增长弹性在减弱,国别间的差异就显得尤为重要。资源国的兴起与回落,都是长波中资源约束的结果,而最终的周期机制的复兴,依靠的是通货膨胀向通货紧缩的转移,通货膨胀中是没有确实性增长的,这是周期的定律。因此,在长波这一大背景下,共生机制如何运行就构成了未来长波演绎的图景,这其中有几个问题尤为重要。首先,作为货币主导权的美国的状态非常关键,因为它是实施全球流动性释放与收缩的最终决定力量,因此美国第二库存周期的启动和建筑业周期的复苏非常重要;其次,作为制造国的新兴国家也非常重要,因为按照80年代的长波模式,一旦进入流动性收缩阶段,虚幻的增长将化为乌有,即不合理的经济结构将遭受冲击,因此,中国的第二库存周期及发展模式变化就显得尤为重要;最后,比较确定的是,在流动性边际高点已经出现之后,资源国开始走下坡路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资源国的衰落以及美元的升值,都是为通货膨胀的消灭做准备。当然消灭是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而在通货膨胀水平初步被抑制的情况下,出现一轮为期两三年的增长是可以期盼的。所以,这些论述并不代表我们对短期的态度是悲观的,相反却是乐观的。

再平衡的实现:周期波动的此消彼长

全球共生博弈的再平衡过程是通过全球经济周期波动来实现的,按照上文的论述,我们将经济体分为:主导国即美国,追赶国如中国,资源国如俄罗斯等。同时,还存在类似印度这样的跟随型新兴经济体。在此消彼长中,资源国是确定性回落的,其逻辑在于随着流动性边际效果的递减,资源的长期顶部已经出现,从本次QE3(第三轮量化宽松)之后的大宗商品走势即可看出这种趋势。而这种趋势的出现完全符合长波的历史规律,它意味着资源国长期增长趋势的回落,而资源价格回落,全球通货膨胀压力的减缓也是平稳期的重要支持因素。所以确立了资源国的回落趋势后,我们要研究的无非就是美国和中国问题,而这种关系在2013年不同排列组合的结果,就决定了中国经济复苏能够得到的出口支持的可能和资本流动的时间节点,从而就决定了中国经济复苏和股市走势的时间节奏,这是2013年中国经济及资本市场外围环境的核心所在。

1.主导国美国:库存周期与建筑业周期转换之年

(1)美国进入去库存阶段

就美国而言,虽然拉动其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来自于消费(超过70%),但是对其经济波动冲击最大的因素却是库存水平的调整,对于工业生产在经济体量中占比更大的中国就更是如此。

根据我们对美国经济数据的观察,当前的美国经济已经进入本轮库存周期的减速阶段。根据美国商业库存周期的律动规律,未来几个季度美国将经历库存减速的负面冲击,相应的过程中经济的疲弱复苏格局仍将延续,且逐级小幅向下的风险较大。从历史的情况推算,库存周期由本轮的库存减速阶段向下一轮库存景气转换,时间节点大致在2013年的第三季度,届时库存景气回升和房地产市场的持续复苏将合力推升美国经济景气。

总体而言,2013年的美国经济在疲弱复苏的大格局之下,经济短期波动将经历一个先抑后扬的库存景气转换过程,其经济景气指标与环比增速很可能将呈现两头(一、四季度)偏高、中间(二、三季度)偏低的走势,同比增速受基数效应中间高、两头低的影响,可能在波幅相对有限的情况下呈现先抑后扬的走势。

美国零售商库存环比
美国零售商库存环比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美国商业库存波动与库存对GDP增长率的拉动率
美国商业库存波动与库存对GDP增长率的拉动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美国商业零售库存增速与GDP增速
美国商业零售库存增速与GDP增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美国商业零售库存增速与GDP环比增速
美国商业零售库存增速与GDP环比增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美国建筑业周期的拐点之年

根据人口与置业周期,在2015年之前,美国房地产主要依赖于首次置业,但二次置业是下行的。从两者综合来看,2013—2014年美国购房人口处于低点,之后,由于置业人口的回升,美国房地产周期或能逐渐走出泥淖。

这就决定了,至少在2013之前,美国经济主要的“火车头”仍将不会是房地产业,库存波动的影响有可能仍将超越房地产,成屋销售、新屋销售、空置率等高频数据也不支持美国建筑业周期就此启动,2013年美国房地产仍有可能出现反复,这种反复是受制于库存周期的波动,但美国建筑业的中长期拐点有可能在其第二库存周期复苏后,即2013年第三至第四季度看到。从一个更长远的视角看,美国的房地产业从2013、2014年开始,有可能再次经历长期的繁荣。

至少,经过市场自发调整的美国房地产业,在未来20年中,在低价格和需求递增的情况下,都会比中国和日本的房地产业更健康、更持久,美国也有可能继续充当全球经济的“火车头”。

置业周期与实际房价指数
置业周期与实际房价指数

资料来源:Campbell Gibson,American Demographic History Chartbook: 1790 to 2000,www.econ.yale.edu/~shiller/,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成屋销售回升
成屋销售回升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新建住房销售好转
新建住房销售好转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成屋库存下降
成屋库存下降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全美房屋空置率下降,但水平仍较高
全美房屋空置率下降,但水平仍较高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制造核心中国:双底启动,趋势向上

我们一直强调,本轮中国新的库存周期的展开,即第二库存周期,并非如大家想象的类似于2009年式的“V”形反转,更多的是以“双底”波动模式实现库存周期的启动,第二个底部有可能出现在2013年第一季度与第二季度之交。

首先是第一库存周期的底部出现在2012年8月,这并非我们的主观臆断,从过去20年中国库存周期运行的时间规律来看,基本都经历了17个月的库存调整,而2012年8月正是第一库存周期自2011年4月开始调整的第17个月,从调整时间上来说已经是比较充分的了。

其次是我们分析经济周期中的领先性指标:第一是房地产销售,自2012年4月之后已经出现显著的回升,这会逐渐传导至房地产投资,依规律推断,8月应是房地产投资的低点,同时也是库存周期的低点;第二是PMI指数,目前已经持续3个月的反弹,主要特征是生产、订单回升,原材料补库存以及产成品去库存,这是制造业逐渐走向低谷的象征;第三是非制造业投资,在每一次库存周期底部时,政府主导的以基建为主的非制造业投资恢复是经济反弹的前提;第四是货币供应的反弹,虽然这种反弹仍然比较弱,但至少不会对经济起到负面的作用。

11月工业增加值产出缺口:产出缺口反弹扩大
11月工业增加值产出缺口:产出缺口反弹扩大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那么为什么会有双底?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原因:一是美国库存周期进入去库存过程,这一过程有可能会持续到2013年第二至第三季度;二是价格的反复会导致上游行业反复,从而沿着产业链传导,对短周期产生一定的冲击;三是资金价格偏高,意味着流动性实质上并不宽松,资金使用成本居高不下,会抑制经济的反弹;四是11月PMI中购进价格下跌、失业上升以及产成品库存反弹,有可能引致经济的波动。

即便如此,我们认为第二库存周期的这一次调整是比较温和的。

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双底”或“三底”的库存周期启动模式,如2002—2004年,但2003年第一季度的“底”或不能理解为库存周期的自发调整,而是由于当时的“非典”冲击所导致的短期调整。2002年年初开始的第二库存周期波动过程中,指数基本也是跟随波动的。

 2002—2004年的“三底模式”
2002—2004年的“三底模式”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库存周期的“双底”杀伤
库存周期的“双底”杀伤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3.资源国及其他经济体:跟随者亦步亦趋

欧债危机的根源在于体制,危机的应对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政治边缘博弈,2013年欧债危机仍难根治,危机与经济之间的“危机——紧缩——衰退——危机”的恶性循环仍将继续。

日本灾后重建高峰已过,投资增速面临回落挑战;欧洲持续衰退,美、中疲弱格局之下的先抑后扬,中日政治摩擦持续,决定了其出口增长同样面临巨大挑战;消费增速已经越过高点进入阶段回落。

虽然2013年全球经济增长的两大引擎美国和中国将先抑后扬,经历了库存周期拐点之年,但由于处于长波衰退后半段,美国面临财政去杠杆化,中国受困于产能过剩。此外,两大引擎年中实现景气触底回升,国际供需链条传导时滞效应难以避免,年内对其他国家的带动效应有限。因此,总体而言,2013年中、美两大引擎先抑后扬的动力拐点由于动力强度与时滞效应制约,对资源国、欧洲各国及日本等国的带动效果不可期待过高。

 欧元区PMI
欧元区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日本PMI
日本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印度PMI
印度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澳大利亚PMI
澳大利亚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巴西PMI
巴西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摩根大通全球综合PMI
摩根大通全球综合PMI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小结:此消彼长下的拐点之年

正如我们在《此消彼长——关于2013年的思考之一》中所指出的,2013年全球经济面临此消彼长的局面,这种局面与2012年有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首先来自于美国库存调整的开始以及中国新的库存周期的启动,简而言之,2013年将是一个“拐点之年”,这种拐点表现在:

1)中国的库存周期“双底调整”结束,从第一库存周期触底的2012年8月开始,直到2013年第一季度末,都是第二库存周期启动的底部,而2013年第二季度之后,中国将进入第二库存周期的主升阶段。

2)美国第一库存周期调整的底部与第二库存周期启动将在2013年第二至第三季度,建筑业的拐点也将来临,所以2013年年中是美国库存周期的“拐点”;

3)欧洲、日本经济,随着美国库存周期的复苏,来自美国的需求拉动欧洲和日本经济,欧洲和日本库存周期调整也将随之结束。

共生博弈的后果:对货币、大宗和资本的研判

美元与大宗商品

作为全球经济最大的需求国和金本位解体之后的实质上的全球货币国,美国经济周期的运行直接影响美元指数、需求的变动和美元币值的波动,进一步影响以美元定价的全球性大宗商品价格,美国经济周期、美元周期以及大宗商品价格周期,在短期波动上具有很强的相关性。

1.美元:13年偏弱,中期升值

1995年以来,美元指数出现过两次明显的趋势性升值与贬值:一次是2002年复苏之前,尤其是亚洲金融危机与互联网泡沫破灭,美元长期升值,美元指数从81附近升至最高的2002年1月的120左右;而2002年1月之后,美国经济开始复苏,并在接下来的6年期间中,美国经济持续向好,库存周期并不显著,但美元出现趋势性贬值,美元指数从最高的120下跌至2008年3月的71.8,巧合的是,2008年3月是美国经济从繁荣到衰退的拐点。虽然次贷危机的源头来自美国,美国经济衰退的程度也大于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但美元指数从最低的71反弹至复苏前的88(2009年2月)。自欧债危机以及中国的第二库存周期调整以来,美元指数从最低的73(2011年4月)反弹至2012年10月的80左右。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美元指数与美国经济周期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美国经济并非是影响美元指数的唯一因素,美国经济相对海外主要经济体的强弱才是决定美元指数的关键。如1996—2000年的升值主要是因为新兴市场风险,2000—2002年的升值则是由于全球经济调整,2002—2008年的贬值则是因为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增长更为强劲,2008—2009年的升值则是因为全球经济衰退。

我们大致可以判断,当全球经济运行一致时,美元升贬则直接与美国经济周期反向:美国经济衰退,美元升值,背后的逻辑则是美国以外的主要经济体风险更大;美国经济复苏甚至繁荣,美元贬值,背后则是由于新兴市场的收益率更高。一旦美国以外的经济体出现如亚洲金融危机、欧债危机等非美国主导的经济衰退,则美元极可能会升值。可以看到,美元的走势最好地反映了在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的走势具有此消彼长的特征, 同时美元的走势也很好地反映了美国经济作为世界经济风向标和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地位。虽然在量化宽松政策下会出现美元泛滥,但是市场依然在世界金融体系出现动荡时,或者在世界经济前景不明朗时选择美元资产。

从我们分析的2013年美国库存周期、建筑业周期以及中国、欧洲的经济周期来看,2013年中国有可能比美国率先启动第二库存周期,欧债危机最大风险可能已经过去,因此,在2013年第一季度之前,美元指数有可能仍会小幅升值,但到2013年第二季度之后,美元指数极可能是要走弱的。当然,这只是短期美元指数随经济产生的波动。从更长时间视角来看,在未来较长时间内,美国经济相对其他经济体可能都会较强,美元长期应该是升值的,尤其是2015年之后,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的经济弹性在不断减弱,美元升值的趋势可能会更加显著。

美元与美国经济周期
美元与美国经济周期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大宗商品:随波逐流

大宗价格是由货币决定还是由需求决定?如果默认是前者,我们主要研究全球的货币就可以了;如果是后者,我们则需要对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周期都要做出一个判断,才能研究清楚大宗商品价格;或者是两者共同决定大宗商品价格。我们已经证明了美元指数与经济周期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还是主要从需求,即全球经济周期的角度来研究大宗商品价格。

首先是原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布伦特原油价格的经济周期特征非常显著:即便1999—2001年美元指数升值,但由于美国(包括中国及欧洲)经济是复苏甚至扩张的,原油价格由每桶11美元上升至32美元,之后随着经济衰退而回落至2002年1月的19美元,之后随着美国长达6年的繁荣以及中国等新兴市场的扩张,原油价格的周期性并不显著,一路飙涨至2008年6月的140美元。随着全球经济衰退,以及中国等新兴市场的领先复苏,2009年2月原油价格跌至51美元后开始反弹,直至2011年4月的125美元,2011年4月之后的油价基本跟随美国的经济周期波动。

原油连续指数与美国经济周期
原油连续指数与美国经济周期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与原油价格非常相似,CRB工业现货指数也是一种经济周期现象,只不过,美国因素在CRB工业现货中的影响力没有在原油中那样显著,因为,我们观察到在某些时候,如1999—2001年,虽然美国经济经历了技术繁荣,但CRB工业现货也只从最低的247反弹至268,与原油上涨300%相比是比较弱的,但与原油一样,2002年随着全球经济繁荣,CRB指数从最低的219一路上涨至538。2011年4月之后,随着中国、欧洲的经济衰退,CRB指数出现显著的下跌,从最高的629跌至499。而2009年从衰退复苏中,CRB是随着中国经济复苏而最先复苏的,所以,CRB价格有可能受到中国等新兴市场的影响更大一些。

从我们对中国经济周期研究结论看,从2012年8月到2013年第一季度,都是本轮衰退的底部,因此,CRB指数有可能会在2013年第一季度末触底反弹。

CRB工业现货指数与美国经济周期
CRB工业现货指数与美国经济周期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升值与资本流动

1.升值:再平衡的一环

2005年以来,人民币汇率曾经出现两次较大的升值:一次是2005年6月至2008年7月,美元兑人民币从最高的8.27贬值至6.837,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幅度超过20%;第二次则是从2010年6月的6.81,跌至2012年4月的6.29,人民币升值幅度超过8%,2005年6月以来,人民币累计升值超过30%。人民币有效汇率在这两次对美元升值过程中,也出现显著上升。表面来看,人民币的两次对美元升值更多的是政治博弈的结果,但背后的博弈基础还是全球共生模式的发展与再平衡。根据我们的判断,中国经济2013年将成为全球经济此消彼长的核心一环,与之相对应的是全球经济的失衡,特别是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和传统制造大国、东亚新兴经济体、石油输出国等的经常项目顺差,都将通过再平衡实现均衡收敛。

因此,基于中国经济明年趋势向好,以及全球再平衡的合理选择,我们认为明年人民币将继续升值。在节奏上来看,2013年第一季度前,由于美欧经济仍有可能继续调整,中国经济在第二库存周期“双底”影响下,人民币有效汇率仍有可能保持高位或小幅升值,而进入下半年,由于美国经济好转,中国出口开始回升,升值幅度可能加大。

人民币有效汇率指数VS中国出口周期
人民币有效汇率指数VS中国出口周期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2.资本流动:从净流出的缓解到净流入

从逻辑上分析,当中国经济持续向好时,作为新兴市场,经济的弹性会更大,机会和收益会更多,就会促使国际资本流入;当中国经济衰退时,避险需求导致中国的资本流出。我们用外汇储备变化减当月的贸易顺差代表资本流动,应该是比较广义的资本流动,包括FDI以及不可跟踪的热钱等。2008年4月,流入中国的资本达到高点,而其实正是美国经济的高点,之后资本流入减少,直至2009年1月出现最大的净流出,之后,净流出放缓,2009年4月美国经济复苏前夕重新开始净流入;2011年4月中国经济开始出现调整前,资本净流入达到最高,之后回落,2011年9月以来,除了2012年第一季度外,其余月份均是资本净流出。

所以,要判断中国的资本流动,一是要判断中国的经济周期、二是判断美国的经济周期。当中美经济调整时,资本逃离中国;当中国复苏时,资本流出逐渐放缓,直至出现资本流入。2012年5—7月,中国一度出现较大的净资本流出,但8月之后,资本流出已经有所缓解,或与中国库存周期于8月见底有关。

总体而言,中国的资本流出正逐渐缓解,但显著的资本流入或需要等到2013年第一季度之后。

中国资本流入与美国经济周期
中国资本流入与美国经济周期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资本市场:从反弹到反转

对于2013年的A股市场,就基本面而言,最为关键的是中、美两大经济体经济周期运行的时序关系。根据我们的研究,就中国而言,短周期在2011年第二季度开始一直向下调整,并在2012年的8月,即第三季度达到了第一低点,10月开始观察到了产出缺口已经有了向上拐的趋势,虽然底部会在2013年的第一季度有所反复,但是我们坚信无论如何,本轮库存周期的低点会在2013年上半年出现,而由于中国经济先于美国经济探底,因此我们推测美国经济会在2013年第二到第三季度探底。这样,美国经济会走出先抑后扬的状态,而中国在2013年上半年的经济基本面会相对较好,虽然仍然是寻找最后底部的过程,但是在此消彼长的相对力量博弈下依然会得到资本市场的青睐。因此,我们对2013年上半年市场走势的判断较为确定。

就市场节奏而言,2013年第一季度,从产出缺口角度观察的短周期趋势,会在短暂回暖后出现温和的调整,并在3月左右见到短周期真正的底部。这时,美国经济继续回落,这也是美国经济落后于中国在第一库存周期的后半段继续向下探底的过程。此时,中国经济在接近底部的过程中,经济增长不会有明显的好转,但是由于美国经济走弱,美元会出现相对弱势的表现,鉴于我们对欧洲、日本的判断是全年不会出现系统性风险,而资源国的表现处于跟随态势,无大亮点,那么可以说,在2012年的第一季度,中国股市会受到世界资金的青睐,资本流入是大概率事件。进入第二季度,根据经验,GDP会在库存周期见底第1个季度之后见底,那么第二季度的经济数据和第一季度相比一定是向下的,这样第二季度的经济基本面并不会给经济带来一个正面的支撑。而此时美国依然处在探寻底部的过程,美元依然走弱,人民币则依然处于升值状态,这样资本依然会是净流入的状态。对于大宗商品的走势,更多的是一种低位震荡的判断,即美元小幅走弱和需求逐渐企稳的博弈。大宗商品本身也不会吸引更多的投机资金,对资本市场的影响是中性的。所以从美元和资本净流入的角度来看,对股票市场是相对有利的,但是由于2012年第四季度股票市场明显上涨,因此股票市场更多的是一种上涨后的调整状态。这种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市场还没有走到选择方向的时刻。

2013年国内资本市场走势研判
2013年国内资本市场走势研判

资料来源: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进入下半年,我们认为会是一个市场选择方向的时刻。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美国经济会在2013年走出先抑后扬的走势。按照美国经济的周期动力,其第二库存周期的推动力除了库存波动之外,更主要的在于建筑业周期,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前期已经做了不少研究。而现在看来,美国建筑业周期的底部已经出现,只是在2013年何时加速的问题还不确定,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美国经济的基本趋势是2013年上半年继续回落,而有可能在第二季度或者第三季度加速探底。随后,美国启动第二库存周期。而对于中国来说,进入下半年,本轮中周期的第二轮库存周期的状态尤为关键,主要的影响因素有国内房地产及改革的推进力度等。而中周期的第二个库存周期是中周期能否走向景气的关键,因此2013年下半年对于中国经济乃至中国的资本市场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即选择方向的时刻。在这里有两种可能的情形。

情形一(小概率):

进入第三季度,中国第二库存周期的复苏态势并不显著, 而美国则处于库存周期的持续回落阶段,使得全球市场的风险偏好下降,市场避险情绪会重新主导市场。此时,人民币在2012年年末到2013年前期的强势将会戛然而止, 美元走强, 资本开始重新青睐美国市场。同时,大宗商品在美元走强和基本面走弱的作用下走弱,随后在美国需求复苏的情况下可能会企稳,但总的来说对世界经济成本的冲击不大。这时,全球再平衡的趋势性矛盾越发难以在增长中顺利解决,中国会面临资本外逃的风险。这样,A股市场会继续迷茫,表现出无趋势的震荡格局, 这是一种偏悲观的看法。

情形二(大概率):

中国在工业化过渡期的关键时期,改革趋势和措施逐渐明朗,市场得到了制度红利预期的明显支撑,而美国经过几个季度的库存周期调整之后,建筑业周期开始启动,欧洲和日本经济继续趋弱,但系统性风险不大,不过由于债务问题的长期性和经济外向型明显等问题,并不会成为世界经济的引擎,而只会是世界经济向好的受益者。如此,美国向好,中国向好,则世界经济的“此消彼长”确切地说是造就了中、美成为世界经济在2013年下半年相互衔接的“两个亮点”。人民币保持升值,资本流入持续,大宗商品在第二库存周期向上的过程中缓慢回升,但不会对需求产生强烈抑制,则A股市场将迎来系统性上升机会。

中国即将出现 “投资增速拐点”

工业化发展有其内生的规律。工业化起始于消费品工业,这类工业包括:纺织、皮革、造纸、食品和家具等。之后,消费品工业让位于投资品工业,这类工业包括:机械、能源、化工、冶金和金属材料等。然后,工业化进入中后期,投资增速下降,投资品工业内部产生分化,有些走向衰退,有些继续繁荣。

就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之间的比例关系而言,工业化初期到中期,投资相对于消费的比例不断增大,但当工业化发展到中后期,在某个时间,这个比例会先出现快速增长,达到一个峰值,然后在峰值附近维持几年,最后会经历几年的下降和再维持。英国、美国、德国在20世纪初期之前已经完成了经济转型,所以在此之后,投资与消费的比例基本保持平稳。日本在70年代初期,投资与消费的比例达到顶峰。此时社会中,产能严重过剩,投资下降,经济进入“投资增速拐点”。而韩国在90年代初期进入“投资增速拐点”。中国的工业化也会遵循这个路径。探索经济体进入“投资增速拐点”之后的行为,能帮助我们对中国经济未来走向做出正确判断。

中国经济经历了30年的高速发展,投资与消费之间的比例超出了所有已完成工业化国家所见过的历史峰值。这种经济结构慢慢开始制约经济的健康发展。未来,投资比例下降,消费在经济增长中必须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也就是说中国即将进入“投资增速拐点”。从另外的角度看,结论一样。目前,全球去杠杆要维持多年,这导致出口不畅;产能过剩导致投资收益下降,政府公共投资拉动也不是长久之计。中国也必然进入“投资增速拐点”。

经济中的所有行业可以分成三类:收缩性行业、维持性行业、扩张性行业。这种行业划分的时间维度至少为20年。

收缩性行业:即行业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在不断下降的行业,比如农业。这意味着社会对于这种行业的相对需求在减少。由于人类需求的升级模式,低级需求对应的行业必然出现萎缩。一旦某个行业开始收缩,未来除非发生社会倒退,否则这个行业就会一直收缩。

维持性行业:即行业增加值在GDP中所占的比重基本保持不变的行业。社会对于这种行业的相对需求基本不变。这种行业往往与多种社会需求相关,有些需求萎缩的同时,有些需求扩张,整体上行业增加值增速与GDP增速相同。这种行业往往出现在中游。

扩张性行业:即行业增加值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不断上升的行业。社会对于该行业的相对需求在增加。这类行业代表着社会需求的发展方向,往往会连续扩张几十年。

某些行业,尤其重化工业,产能难以调整。如果市场对于这些行业的需求低于预期,“产能过剩”就会出现。无论从逻辑出发,还是从经验出发,收缩性行业都更容易成为“产能过剩”行业。当然,由于社会结构变化,扩张性行业可能变为维持性行业,维持性行业可能变成收缩性行业。当中国进入“投资增速拐点”后,社会结构面临剧烈变化,我们需要小心即将沦为“收缩性”的行业。

哪些行业会面临收缩?最好的方法是从其他国家的工业化过程中寻找答案。

固定资产形成与居民消费的比值(1)
固定资产形成与居民消费的比值(1)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

固定资产形成与居民消费的比值(2)
固定资产形成与居民消费的比值(2)

资料来源:Wind资讯,中信建投证券研究发展部